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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霖泠 (32-42) 作者:Ltutou

[db:作者] 2025-06-12 08:22 长篇小说 1160 ℃

【雨霖泠】(sc,强制爱,前世今生)

作者:Ltut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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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真亦假假亦真

其实她都没发现,在说这话时不经意流露出几分娇憨,并没有带来任何威慑力,落在眼里,更像是情人间的欲拒还迎,男人嘴上说答应,但实际想的是,下次控制好力道,也许就不会那么疼了。

站起身,他走向厨房的方向,熟练地给她准备晚饭,这顿饭有江泠爱吃的排骨,她小口小口地咬着,偶尔用余光瞥他,看出了他似乎对口腹之欲并不热衷,几乎每次都是在陪着她吃,她放筷子,他便开始收拾餐桌。

江泠想帮忙,却被他拦在了厨房外面,对着她疑惑的眼神,温声解释道:“泠泠,你在客厅看会电视,不要进来,不然会弄脏衣服。”

她犹豫不决,霎是认真地说:“可是总让你一个人做这些事,我会觉得受之有愧。”

他洗干净手,用纸巾擦干,才来牵她:“那你帮我沏一壶茶,水温不要太烫。”

话里话外,都在顾念她的心情。

江泠笑了笑,点头说好。

那晚,她躺在卧室,辗转反侧,一幅幅,全是他们相拥接吻的画面,他的神态,声音,重复地在脑海里上演,挥之不去。于是当时针转到十二点,隔壁的房门响了。

在此之前,她已经想好了一个略显矫情的说辞,做了个噩梦,有点后怕。

实际上这番说辞并没有发挥作用,离笙甚至都未曾过问原因,直到他们坐在同一张床上,空气宁静下来,她才小声地问:“你怎么还没睡?”

“刚才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睡得晚些。”离笙怕她着凉,给她搭了一件自己的衣服,看到她眉头还未舒展,问道,“是有心事吗?”

江泠说不是,想了几秒,还是没用那个借口:“就是睡不着,想找你待一会。”

他又问是不是还在失眠,语气小心,很是担忧。

江泠这次摇了摇头,他房间里的窗帘没合严,她恰好正对着窗,能看到随风摇曳的花海,今夜起风了,风很大,打在玻璃上,一声声,好似要吹到人的心口:“最近好很多了,可能是之前经常工作,休息时间太少了。”

他这才放心,松了口气,叮嘱道:“以后哪里不舒服要及时和我说。”

江泠说知道了,定定看了他几秒,突然倾身,抱住了他:“离笙,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好,我怕以后有一天,我会离不开你的。”

如果她是日积月累的疟疾,他自当是对症下药的医者,耐心细致,温柔以待,她这个病人,何德何能。

他关怀备至,为了她费尽心思,这满园繁花盛开,她又怎会不懂?

离笙就那样让她抱着,胸前是她轻盈蓬松的发丝,身后是茫茫无际的夜色,他扶上了她的腰,纤细柔软,盈盈一握,目光锁在上面,快要灼伤眼:“泠泠,我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你不要有任何负担,更不用觉得亏欠我什么。”

耳朵贴在心口,能听到男人规律的心跳在逐渐变乱,这个时候,江泠觉得,自己是真真正正爱上了他,起于一眼万年,终于缘起情深。

一辈子,都要栽在他的手上。

回南城的第二天傍晚,江泠接到了莫千鱼的电话,她趴在马桶旁,吐得天昏地暗,说泠泠,我好难受,你可以不可以来接我?

江泠问她:“你在哪里?”

她意识快要飘走,醉醺醺报了个地名,手机关机,电话也随之中断。

江泠穿好衣服,到小区外面拦了辆车。目的地是一家私密性很强的酒店,中途问了几个服务生,上到叁楼,拐角站着一个女人,艳红的唇瓣夹着根女士香烟,她美目流转,拂了拂一侧的卷发:“江泠。”

她一抬头,看到沉拂衣抱着胳膊,对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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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真亦假假亦真

她不是喜好记仇的人,对于沉拂衣,说不上太过反感,但确实不想与之深交,况且她也能看清,沉拂衣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堂而皇之地针对她。

这其中的缘由,她并不是很想了解。

沉拂衣眼睛在笑,却只停留在表面,高挑的眼线上翘,透露出弄弄的兴味:“我知道你要找谁。”

江泠走上最后一个台阶,和她相视,没有浪费多余的话:“千鱼在哪?”

沉拂衣指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嗤笑着说:“今晚酒局,喝多了呢。”

江泠微微侧目:“酒局?”

“对啊,想必你还不知道吧。”她勾起唇,想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你这个助理可不得了,傍上了傅家少爷,你说我是不是该羡慕她命好?”

“不管她命好与不好。”江泠神色如常,对她说道,“我想这些都与你没关系。”

沉拂衣颇为赞同地点点头,表演得并不真诚:“你说的也是,但这种事说出去毕竟不算好听,要是让人知道,指不定还要编排成什么样,我是替你着想。”

她说到结尾刻意加重语气,抱着一副看戏的姿态,实际上她们连相识都谈不上,何来谁替谁着想,不如说她这番话更像是一种挑衅,似乎在说——原来你身边的人也不过如此。

她既然愿意演戏,江泠不介意陪她一起,佯装并未听懂言外之意,笑了笑,开口说道:“其实谁的命好都不如沉老师,嘉华娱乐这些年只捧你一个人,那是很多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要怨恨也只能跟自己没有和你一样的运气。”

若要把女人比作花丛中千千万万的一朵,那江泠一定不是最耀眼夺目的,她不好争奇斗艳,有独属于自己的淡雅之风,但走近了,才会发现这朵花暗藏锋芒,若窥其间,必被其伤。

沉拂衣面色微变,把烟直接丢在地上,用鞋尖捻灭,冷冷看着她,装不下去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上哪来的资格说我?”

“我的确没有资格。”江泠心平气和地说,“所以你同样没资格谈论旁人。”

这片楼层有很多包间,走廊时不时就有顾客走动,哪个单拎出去,都是叫得上名字的,再僵持下去,恐怕迟早惹事生非,江泠看到另一扇包间门被推开,不再同她多说,直接去了里面的洗手间。

她轻描淡写的样子,让沉拂衣嫉恨,仿佛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是跳梁小丑。

洗手间光线很足,两个补妆的姑娘在镜子前闲谈,江泠在倒数第二个隔间里找到了莫千鱼,浑身酒气,坐在地上,好像丧失了所有生气。

江泠蹲下来,用手背贴着她滚烫的脸颊:“千鱼,你还好吗?”

她迷茫睁眼,分不清眼前人,傻傻地痴笑:“傅嵘峥,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她眼眶有泪,又说:“你们到底怎样才能放过我?”

是不是要她偿上一条命,才肯罢休。

江泠突然明白,原来千鱼和傅嵘峥之间的纠葛,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手机这时来了电话,她看了一眼,是离笙打来的,手指悬在接通键上叁四秒,她才摁了下去:“离笙。”

“我来找你,你没在吗?”

江泠说:“我有点事出门了。”

沉默了一会,他才问:“你在哪?”

明明没做什么,可一听他的语气,江泠还是没由来地一阵心虚,说话声音都小了很多:“在酒店里,千鱼喝多了,我来接她。”

他这次应该是有点生气了,语速很快,简厄说了几个字:“把地址发给我,别乱跑。”

她想说其实不用跑一趟,可以打车回去,却看到电话被挂断,她嘴还张着,话咽进了喉咙里。

洗手间重新回归寂静,那两个女孩应该是补完妆离开了,江泠听见清脆的高跟鞋声,有一个女孩忘记拿东西,一边抱怨一边往回走。

她说,今天真倒霉,傅少居然带了女伴,不然还能有机会接近他。

朋友安慰:“你见过他身边的女人有哪个待得长的,放心,过两天就腻了。”

她笑笑,也是,毕竟把人灌成那样,怎么可能真心喜欢她,就是逢场作戏罢了。

声音回荡,盘旋,像是故意说给有心人听。

逢场作戏。

多伤人又无情的一个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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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一生何求

莫千鱼醉得晕头转向,絮絮叨叨一路,她说了很多,每一样都是江泠不曾了解的过往,比如与傅嵘峥高中相识,最后不愉快得分道扬镳,比如她一直想要痛快地活着,可活了许多年,才发现自己根本走不出过往的牢笼。

她还说,那座牢笼,把她压得快要窒息。

一个人的过去要有多绝望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江泠不想猜,也不敢去猜。风大了,视线都被吹得清晰起来,走到酒店门口,一只手被人拉起,离笙的目光淡淡地掠过烂醉如泥的莫千鱼,给路方远使了个眼色,后者把人搀好,扶进了车里。

“以后晚上不许一个人出门。”离笙正过她的身子,给她整理了下衣服,“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江泠乖乖站好,任由他动作:“刚才有点着急。”

他说:“着急也要告诉我一声,不然我会担心你。”

“下次一定不会了。”

她一本正经的语气让离笙失笑片刻,那点怒气也就轻描淡写地掩盖过去,口吻不那么沉重了:“我让路远先给她在附近开一家酒店,这么晚了,你不用顾着送她,明天她醒了自己会回去。”

江泠思忖道:“我怕不安全,要不然还是…”

“泠泠。”他目光投过来,喊她的名字,半是无奈的口吻,“是我重要还是她重要?”

江泠张了张嘴,顿时哑口无言。心里辗转,想的却是,无论从哪方面讲,这二者不能放在一起比较选择,对她而言,全都是最重要而无法割舍的存在。

到底还是怕他真的生气,言语拗不过他,只好坐回车里,打开车窗的那一瞬间,她对上了不远处一道暗含怨毒的眼睛。

沉拂衣站在冷风中,死死盯着他们,手上加重力道,把刚刚抽出来的那根香烟碾碎,灰屑落了一地,掉在了她高跟鞋的鞋面上,浑然未觉。

钟敏帮她拎着包,怵得不敢说话。沉拂衣的脾气虽然阴晴不定,但从没有哪天像今日一样,带着那样浓重强烈的恨意,仿佛要把人生吞活剥,此时此刻这份恨意并不是面对江泠,而是她身旁的男人。

于是钟敏一抬眼,就看见沉拂衣转过身,脸上扬着冷冷的笑意:“你知道我右腿为什么会有那么长的一道疤吗?”

出红毯,镜头前,所有人都没见过她穿短裙,一向长裙遮掩,挡住双腿,对外只言腿的轮廓不好看,不适合裸露,可真正的原因,从未公开。

钟敏隐约有了答案,仍旧低头,不言不语,恐怕说错一句惹她不快。

沉拂衣倒不在意,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嗓音阴冷:“那个男人可是瑾瑜的好哥哥,他啊,心最狠,普通人在他眼里就和垃圾没什么两样,我这条腿,就是拜他所赐。”

不,应该说,是阿菁,如果她不曾出现,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年她才多大,十岁总有了,她自小在孤儿院里长大,第一次遇见阿菁,是在院长的办公室外面,很瘦的女孩,留着及肩的短发,就算站在人群中也很醒目,阿菁生得漂亮,尤其是一双格外纯真的眼,从她进入孤儿院的那天起,几乎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那时沉拂衣就想,怎么会有一个人,走到哪,都那么惹人瞩目,难道就因为漂亮吗,可这世上容貌姣姣者数不胜数,唯独她,被偏爱到生生羡慕。

真的太不公平了。

以至于很多年过去,那种血肉分离,抽筋剥骨的痛苦让她此生难忘,右腿落下的疤痕在隐隐作痛,思绪从记忆中抽离,沉拂衣看着车身的影子,眼底光影在晃:“江泠,你到底是谁…”

当初阿菁不是早就死了吗,还是说,根本没死,只是遮天蔽日,变成了另一个人。如若如此,一切便解释得通了。

难怪,难怪她时常看到江泠,总能想起那张令人生厌的脸。

---------------------------------------- ps: 能看出来,阿菁就是江泠,离笙和小时候的她认识,沉拂衣因为阿菁才被伤了腿, 孤儿院有三个人,拂衣,江泠和潮声

35. 一生何求

巷子深处,传来声声犬吠。

几个小孩在院子里玩沙包,领头的男孩叫声声,他坐在石墩上,看着地面发呆,听到有人喊他,扭过头看,有一个小姑娘被院长领过来。

“声声。”

他应了一声,站起来。

院长跟他说:“这是新来的小朋友,叫阿菁,你们要好好相处,你带着她跟大家一起玩。”

声声今年十三,已经是院里最大的孩子,阿菁比他还要大一岁,她性格很好,对谁都是轻声细语,所有孩子都喜欢她,管她叫姐姐,但她不太合群,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待在角落。

声声第一次尝试和她说话,是在隔天中午,见她没吃饭,他拿了一个干净的盘子,盛了鸡腿和菜,走一步停三步:“你要吃吗?”

她眉眼生得柔和,抬头看她,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不太饿。”

他说没关系,放下盘子,托了个小板凳坐她对面:“我看你不太开心。”

她问:“有吗?”

声声板着声音,稚气的脸上颇有些年少老成:“你如果不开心的话,可以和我聊聊天。”

她笑起来,眯起眼,弯弯的,和夜晚天上的月牙一样:“你平时都这副样子啊?”

哪副样子?

声声没听太懂,表情很疑惑。

姑娘身后是棵老槐树,到季节了,叶子不停地往下掉,她把餐盘端到手里,不准备再待了:“和你说说话,突然有点饿了,谢谢你还想着我,我等会就吃。”

声声愣了愣,盯着她不眨眼。

阿菁觉得他很呆,被逗笑了:“那我先回去了。”

张了张嘴,他说好,看她要走,又急急补充:“你记得多吃一点,早上你也没吃饭。”

她和他摆摆手。

“潮声。”

“潮声。”

是他母亲郑容秋在敲门,嗓音越来越焦急:“你睡了吗,嵘峥回来了,我看他好像喝多了,你去看看。”

傅潮声踩着拖鞋,走过去开门,刚刚睡醒眼皮还有点往下耷:“他在哪?”

郑容秋说:“在书房。”

“我洗把脸就过去。”

“有件事你待会告诉他一声。”他回了洗手间,郑容秋提高嗓音,“月月明天过来,你让他好好打扮打扮,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给人家摆脸色。”

她口中的月月叫书月,是傅嵘峥的未婚妻,两个人去年就见父母订婚了,但书月在国外留学,今年正好毕业,打算回国发展,两家都想让他们今年就把婚结了。

傅嵘峥对这桩婚事,从未到尾没表过态,但每次一提起来,他的神情都不耐烦到了极点,傅潮声话音刚落,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不要命地往喉咙里灌:“说完了?”

“嗯。”

他哐得一声放下杯子,目光都是乱的:“我看他们一天天真是没别的事可做了,整天把那些阿猫阿狗往我头上放。”

傅潮声没接话,看了他一会,才问:“出去玩了?”

“怎么,你也要管我?”傅嵘峥眸色发冷,玩味地嗤笑,“你不是爱往郑容秋身边凑吗,当她的狗腿子是不是挺爽的?”

他从小没在郑容秋身边养,和她一向不亲,尤其这几年,郑容秋管他越来越严,他腻烦到不行,有时连家都不想回,那点本就稀薄的母子关系愈发岌岌可危。

甚至面对面,都要你来我往,针锋相对。

傅潮声眼底半点波澜都没有,不气也不恼:“我听朋友说你又找了个女人,最好别被妈发现了。”

傅嵘峥往后仰,两条长腿搭在书桌上:“我的事,用不着你掺合。”

“我没想掺合过你的事情。”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还是提醒一句,“但那个女人的身份,你还是要藏紧点,妈如果知道了,她一定不会好过的。”

傅嵘峥神色骤变:“什么意思?”

傅潮声拧开门把手,安然又平常的口吻:“我了解的内情不多,当年的事或许另有隐情也说不定,你那样对她,我怕你将来有一天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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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一生何求

“把话说清楚。”他追过去,一脚踹上门,揪住傅潮声的衣领,“你真是什么都知道啊,没少在我身边插眼线吧,郑容秋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甘心给她做事?”

他力度很大,傅潮声被迫仰起头:“我没插眼线,也没把这件事告诉妈。”

“装你妈什么?”酒后人更易怒,他手背青筋暴起,条条分明。

“我说得是实话,没必要骗你,我只偶然看到朋友拍过一张照片,认出了她。” 望着他的脸,顿了一秒,傅潮声轻叹,“哥,你为什么不能信我一次?”

这一声哥让他松了手,自暴自弃地低头:“傅潮声,我跟你不一样。”

他从来都没办法替自己选择。当演员,想要随心所欲,发现处处走不出傅家的影子,被束缚,被压制;想当个烂人,却烂得不够彻底,狂躁无处宣泄,不要命地换女人,被碰又嫌脏,怕真的没办法回头。

这傻逼的矛盾,傻逼的桎梏,活到现在,连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他这一辈子活得可笑无比,生活就是一个别人精心编制好的圈子,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却进不来。

他也曾相信过真心,到头来被辜负得彻彻底底。所以他谁都不信,只信自己,因为这世上谁都有可能会背叛你,只有你自己不会。

傅潮声,你懂吗?你他妈狗屁都不懂。

回小区的路上,停了车,江泠要下去买东西,离笙本来要和她一起,她踌躇在他耳畔,说要买卫生巾。

他一愣,这才不自在地转过头,嗯了声。

等人走远,离笙目光收回来,方路远从后视镜中打量一下他的神情,手握在方向盘上:“先生,上次查的事有结果了。”

离笙没做声,只抬抬眼,不知道在往哪里看。舔了舔干燥的唇,方路远试探地说:“那个号码是国外的,费了一番周折…查到了小少爷身边的人。他这几年常年出国做买卖,想做这种事并不难。”

他这才稍稍看过来,开口说道:“他很蠢吗?”

这个问题让方路远不太敢接话,的确,这种事不像是苏瑾瑜的作风,他喜欢玩阴招,但都是生意上,一个漏洞百出的局,他不屑于做,也不需要做:“可能他早就打听到了江小姐的身份,想借此给您使绊子。”

车玻璃这时被敲响,江泠说:“离笙,帮我开一下门。”

于是谈话没再继续。

第二天早起,离笙带她上了医院,神经内科主任是个五十出头的男人,叫黄永明,进门第一眼他先看的是离笙,然后挪到旁边,江泠看到他眼中有转瞬的诧异,但很快归于平静,坐回办公桌前,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记住网站不丢失:

离笙稍俯下身,和江泠介绍:“他一直是我的主治医生,姓黄。”

江泠微微拧起眉:“你身体怎么了?”

离笙说:“和你一样,之前都有些失眠。”

她这才眉宇舒展,转头对黄永明道:“麻烦你了,黄医生。”

黄永明客气两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简单问了她几个问题:“病发有多久了?”

“上周才发现的。”

“频率高吗?”

“目前应该有两次。”这句是离笙回的。

黄永明做完记录,开了单子,让护士带她先去做体格检查。整间科室仅剩他和离笙的时候,他站起来关上窗户,隔绝了外面的杂音,安静得只能听见脚步声。

“最近感觉怎么样?”

离笙想了想,回:“还是控制不好情绪。”

黄永明看着江泠离去的方向,直接猜到了病因。十年前,他为了这个女孩,满手鲜血,黄永明至今回想,都是心惊胆战,如今这个女孩长大了,两个人到底走在了一起,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哀,但无论从哪方面来讲,似乎都不是一件好事。

他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栽在了女人身上,一个偏执成魔,一个病入膏肓,果然是父子,骨子里都是相同的天性。

黄永明心思百转千回,最终轻轻叹息,重新开口,是劝诫的语气:“阿笙,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给自己留点余地。”

他手指蜷缩,握紧,又松开:“她会想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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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一生何求

一向见过大风大浪的黄永明吞吞吐吐,斟酌再叁:“如果不受刺激的话,可能很长时间都想不起来,但凡事没有绝对,万一…”

他默默打断:“那就够了。”不用很长,只要足够让她离不开他,只需要她即便想起,也舍不得放手,那就够用了。

黄永明其实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对上他眼里的执着又不免把话咽回去,算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说再多也是徒劳无功:“她的病是怎么回事?”

离笙讲了遍原委,省掉了伏泠那番话。

黄永明思索半天,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不排除双重人格的可能,也许是当初的事刺激了她,所以才产生了极端的性格,我的建议是先用药观察一段日子,如果副人格出现很频繁的话,就要做催眠治疗。”

倘若真到了催眠那一步,谁都不能保证意外是否会出现。

他说知道了,没抬眼,不知在思索什么。

江泠回来有一会,没走,黄永明又给她号了脉,说身体底子差,回家要好好调养,不能熬夜增加负担,他大致猜到离笙的意思,能瞒一时是一时,所以心照不宣地没提这件事,只把药单开出来,提醒记得撕标签。

回家,江泠窝在离笙怀里,望着天花板看,心事重重。

“我的病情是不是很严重?”她糊里糊涂,什么都听他口中道出,可在诊室对上黄永明眼神,她总觉得心神不宁。

视线被倏然被遮挡,离笙用手盖住了她的眼,轻声说:“泠泠,你总爱想太多。”

江泠摸着心口的位置,能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那是一种很不安,很恐惧的状态,本能害怕未知的一切:“但愿吧。”她又说,“可是你要告诉我实情,不要瞒我。”

“会的。”离笙挪开手,吻她的唇,“你不要再想了。”

她被平放在床上,头发铺开,口红晕开,沾在他唇角,有了动人心魄的颜色,妖而欲。

他压着她的身子,若即若离,舌的濡湿感在口腔包裹中愈发清晰。

江泠抓上了他的袖子,很用力,弯折出褶皱,他堕入情欲的暗潮,把岸边的她卷入海底,腿下,是他越来越明显的变化,她先是一愣,随后脸红得彻底。

他在耳畔喘息,乱得不成样,诱她,扰她:“宝宝,你帮帮我。”

他何时情动,会成这个样子。是一点不想伪装了,想要她,上她,从十六岁那年就想了。

那年,少年把她压在窗前,脱掉了姑娘的裙子,她抱着胸前,哭得不成样子。 她说:“离笙,你不能这么对我。”

少年轻而易举拨开遮挡,吻她的额头:“泠泠,你要乖。”

可是她一直不乖。

曾经那张稚嫩的脸近在咫尺,欲望叫嚣着他,把自己的所有交付。

她摸到,触电一般地往回缩,那是隔着一层布料,在宣泄的渴望。心底惶惑,她音都颤起来:“离笙,我不行的。”

他哪里还会思考,本能地亲她,在脸颊,脖颈,又解开了衣服,一路往下:“没关系,我教你。”

她胸尖微红,被他握在掌心,左右玩弄,然后凑过去用舌头舔,像饮茶,慢慢细品,唇齿留香,那种酥痒让她不自觉地挺起,往他口中送。

怎么会这样?

他解开了腰带,拉着她握住,她被烫了似的,指尖哆嗦,握不牢,一下一下的,他被折磨得窝在她肩头闷哼。

“宝宝,你真是不想让我活。”

“别喊这个。”她闭着眼,看都不敢看他,听声音就快击溃心理防线。

他往掌心里送,攥着她的手让她握牢:“用点力,往下动。”

“不要分心。”

“泠泠,看我。”

“亲我。” …… 没等她亲,便又被压住了唇,他在方寸之地厮磨,很轻地吮,看她难受不行,心软,没再折磨,身下却越发快了,大脑为情所控,总觉得不满足,不满足她亲得太轻,不满足她手的速度,不满足没与她彻底相融。

“泠泠。”

情到浓时,他声声句句都是她的名字。

他说,我好爱你。

水流在淌,空气浓稠。

她双目发空,闻到了淡淡的味道,剩下这一句不断回响。

他爱她,爱到骨子里。轻则骨断筋折,重则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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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一生何求

江泠受邀参加国内电影节的那天,离笙回了趟江宁。离钟也上周去卧佛寺跟高僧修习佛法,家里多出几幅悬挂的经文,他今天又请了尊佛像,是文殊菩萨像,鎏金色的铜身,右手执剑,左手持莲,普度众生。

人尽皆知,这些年离家老爷子信佛到了魔障的地步。

像是没料到离笙会回来,离钟也上完香看到他时眸光略显诧异,但很快就换上一副欣喜的样子,佯装嗔怪道:“阿笙,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他是问候的口吻:“听说你前两日病了,身体还好吗?”

“好着呢。”离钟也抬头笑,眼角的皱纹堆积在一起,他身后是那尊文殊菩萨,嘴角上扬,慈眉善目,在某一个瞬间,和他的笑容那么相似,只是谁也分不清,这里面有几分真心,几分虚假,“赶快回去坐着,我让吴管家沏茶。”

茶端上来,离钟也挥了挥手,吴管家退出去,守在外面,屋里屋外,隔绝出两个世界。

“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他端着手里的茶杯,抬眼看离笙,喝了口茶,问了这一句。

离笙没动那杯茶,一条腿散漫地搭在另一条腿上:“晚上就走。”

离钟也倒没多问,仿佛早就习惯了,眼睛放在他身上半晌,最后落在他领口边缘的一抹红痕,眼神变得幽深起来:“阿笙这是交女朋友了?”

离笙神色未变,声音也像方才一般无波无澜:“看来爷爷很关心我的生活。”

是啊,若不关心,监视他的人哪里会陆续不绝。只是这话不该从他一个小辈嘴里说出来,若被有心人听去,未免会觉得不识好歹,离钟也身处高位久了,平日哪有人敢这么忤逆他,外表依旧温和,若细看才发现里面藏着些愠怒:“你这是什么话?”

“是我失言了。”他站起来,朝离钟也低了低头,表示歉意,身子却在往楼上走,站在二楼扶手旁的苏瑾瑜笑着看向他,用口型打了个招呼。

仍是那句:哥,好久不见。看样子他早就看了很长时间的戏。

离笙淡淡瞥了眼他,推开了卧室门,苏瑾瑜唇角勾起,识趣地跟了上去,把房门反锁好,回过头,一只钢笔的笔尖便抵在了脖子上,双手举起,他偏了偏头,似乎有些意外:“刚回来就这样,合适吗?”

“当然合适。”骨骼分明的手略微收紧,笔尖入了皮肤叁分,他漆黑的眼,沾上了血的颜色,看着格外森然,“你管不好身边的人,我身为兄长,自当该管教你。”

那种倏然的疼痛让苏瑾瑜倒吸口凉气,舔了舔唇,他竟笑了起来:“哥,你是要杀了我吗?你这个时候动手,老头子可就在外面呢。”

“我杀了你又如何?”

“但我总得知道原因吧。”他抬着下颚,脖颈青筋暴起,血止不住地往下流,沾湿了衣襟,“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真是不甘心。”

离笙抬眼,目光如寒潭,声音缓缓道:“你让人买通那两个蠢货对付江泠,存了什么心思?”

苏瑾瑜一直都知道江泠的存在,知道他假借火灾中死去的女孩偷天换日,替换身份。但他不会说,因为他们都痛恨着同一个人,敌人的敌人,自然是朋友,他当初也是这么保证,哥,你放心,这个秘密我会好好带进棺材里。

如果他带不进棺材,那离笙必然将他送进棺材。

苏瑾瑜先是一愣,而后想到什么,眼底颜色变了变:“这件事我的确不知道。”

离笙并未收手,这份辩驳也不知听进去几分,血肉逐渐分离,再往前一点,就要刺穿他的动脉:“苏瑾瑜,管好你的人,再有下次,我一定要了你的命。”

39. 情深不寿

苏瑾瑜脸上有着出乎寻常的淡定,更像是听旁人在说,今天有个好天气一样,命这种东西,对他来讲,无非也是可有可无的东西,离笙想要,他或许真的可以无所畏惧地给他,可这种死法着实太不体面和冤屈了。

这么想着,颈间一松,他抬手捂住脖子,血从指缝里肆无忌惮地流出来,离笙已经把钢笔扔在地上,从抽屉里翻出纱布和消毒棉签扔给他,苏瑾瑜盯着这两样东西,鼻尖发出微不可闻的哼笑,抬头看过去,调侃的语调:“哥,你这算不算给一个巴掌,又赏我一颗甜枣?”

这一巴掌,太疼了些。苏瑾瑜倒不觉得他会这么好心给他一个甜枣,毕竟是一家人,性格不能说了如指掌却也了解七八分,他不过是觉得自己还不能死,还没有发挥到最大的价值。

有些人的血,从骨子里就是冷的。

离笙没接话,从他身边走过,门拉开又被关上,掀起一阵很轻的微风。苏瑾瑜用消毒棉签胡乱涂了两下伤口,清晰传来的阵痛感连带着脊背都隐隐作痛,他动作粗暴,仿佛没有知觉,头偏开望向窗外,他看到了离笙离开的背影,那一刻镜片折射出别样的光芒。

重新坐回车里,方路远闻到了淡淡的腥气,他目光落在前方,沉默不语,直到一通电话打破了沉寂,摁下接听,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焦急的音调,语速很快。

“江泠出事了。”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前,电影节现场。红毯的流程安排江泠和沉拂衣是一同入场,这次后者连表面功夫都不屑于做,高傲地扬着下巴,满是轻蔑与不屑,江泠视若无睹,把视线挪回镁光灯下,在背景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今天到场的嘉宾很多,所以每个人并没有留很长的拍照时间。从红毯上下来,莫千鱼给江泠补了妆,显然她也看到沉拂衣的那番做派,脚转变了方向,不经意踩到了那截亮眼的裙摆,口型微张,她捂住嘴:“真是不好意思,你的裙子实在太长了。”

沉拂衣面色黑了个度,钟敏有眼色地给她整理了衣服,她胸前起伏,语气嘲弄:“你这双眼睛是不是整天就想着怎么勾引男人了,不然怎么能瞎成这样?”

“那也算一种本事,起码能有人上钩。”莫千鱼微微一笑,半点生气的表情也没有,“你说对吗?”

沉拂衣冷哼一声,盯着她一字一字道:“婊子果然是婊子。”

“请你慎言。”没等莫千鱼开口,江泠便拉住她的手,目光越过沉拂衣,放在她身后,淡声回道,“刚才的话你还是该想想怎么找人处理掉为好,不然恐怕今晚,你有的忙了。”

沉拂衣脸一僵,回头,摄影机的灯光一闪而过。

进了后台,莫千鱼依旧笑个不停,沉拂衣吃瘪的模样让她心情大好,喝水差点把自己呛到,江泠帮她顺了顺后背,看着她弯起来的眼,不由问道:“上次沉拂衣为难你了吗?”

上次,自然就是她喝得烂醉那次。

“她敢。”莫千鱼悠闲地抱着手,轻描淡写,“就我这暴脾气,我可不惯着她。”

江泠笑了笑:“那就好。”

“不过她肯定不是个好东西。”抬头,莫千鱼朝江泠看过去,沉声静气道,“我最近在朋友那打听到一件事,颁奖晚会那天沉拂衣突然说自己丢了东西,差不多把所有保安都调走了,韩艳和当初能那么轻易混进会场,我觉得跟她脱不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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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情深不寿

意外发生在进程刚刚过半的时候。主持人正在舞台上激情四射地演绎,这种场合下每个人都神色各异,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江泠坐得后背酸疼,身旁有人偶尔和她搭话,她略微倾身,礼貌回复两句。

中途借口去洗手间,到外面通了会风,她把楼道的窗子打开,扑面而来的清凉感让脑子都清醒许多。

这时,原本寂静的空间多出了一道脚步声,步子很重,听上去像是个男人,心头涌上慌乱,她挪回目光,可头顶没灯照亮,几乎什么都不看清,一道幽幽的声音就这么传入耳中,形如鬼魅。

“泠泠。”

男人站在离她咫尺的位置,痴迷地盯着她。

手心瞬间潮湿,江泠不动声色地往墙边靠:“你是谁?”

他说:“你忘了,我之前还给你送过手写信。”

江泠努力保持镇定,思索该怎么从这里逃走,手机不在身边,已然失去了联系工作人员的机会,若是冒然反抗,也许会激怒对方。她看出来了,男人应该是她的粉丝,但行为却超出了粉丝与偶像的正常距离,对于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她一无所知。

定了定神,她回:“记得。”

这个答案显然使男人兴奋起来,语调上扬:“我还在信封里给你放了张贺卡,那上面的字都是我亲自写的,你看到了吗?”

身体逐渐后退,直到紧紧贴着墙面,江泠右手放在身前,是防备的姿态:“嗯。”

他却神情倏变,狠狠盯着他,步步向前逼近:“信封里根本就没有贺卡,你骗人,我给你写的东西,其实你一点都没看!”

心跳因为他愈发高亢的嗓音迅速跳动,江泠感觉自己血液开始发凉,凉到脚底,始料未及变故来得如此突然,甚至快到连一个完整的对策都没想好。

视线难以分辨方位,她只能赌一把了,用尽全身力气将男人撞开,她借着对方分神的功夫握着扶手往台阶下跑,眼看着就要跑到楼梯口,男人几步追上了她,手里竟拿着刀片,狠狠朝她挥过来。

“我那么喜欢你,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看我给你写的信,你个骗子,你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既然那样,不如我们一起去死,这样你就永远都是我的了。”

他动作太快了,想要躲闪,但已经来不及了。右侧的脸颊传来难以忽视的刺痛,那是被刀片刮破皮肤的地方,她脑中那根弦死死绷着,忽然胳膊一紧,身体调转方向,清淡的香味涌入鼻腔,她还未来得及思考,黑暗中原本发狂的男人惨叫不绝,咚得一声倒在地上。

“离笙?”她抬起头,试探地问,“是你吗?”

无论是这股清香还是身影的轮廓,总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

耳边,是对方低沉而清润的声音,如珠落玉盘,悦耳动听:“我是荆雪尘。”

江泠有些怔然,抽回胳膊,神色恢复如初:“刚才多谢。”

手中骤然空荡,荆雪尘缩了缩手指,收了手,仍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他低着头,轻声询问:“你受伤了吗?”

为什么,他的举止和离笙那么相似。江泠眼神晃动,有一秒的出神,余光瞥到一抹寒光,几乎是下意识把他推开,喊道:“小心!”

荆雪尘立刻反应过来,握住男人的手腕,用力一扭,男人吃痛,腿一软,扑通跪下去,刀片掉在地上,被荆雪尘踢到墙角,不过是一刹那,干脆利落。

很难想象,往日风度儒雅的一个人,居然有如此快速有力的手段。

荆雪尘盯着男人狰狞的表情,沉了眼,抬眸看向江泠,叮嘱道:“这里交给我,你先去叫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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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情深不寿

离笙赶到的医院的时候,护士正在给江泠擦药。从江宁到南城,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他几乎不要命地踩油门,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硬生生压缩成四十分钟。

他这副模样让方路远惶恐,似乎又回到了当初见到离笙那天。在那之前,方路远在国外当了很多年的雇佣兵,佣金很高,无外乎是每日在枪林弹雨里苟且偷生,亲眼看着曾经的朋友陆续死去,最终他违背了合约,私自窜逃。

那天,他再一次被追杀,遇见离笙,是在一个树林中,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一个少年眼里看到如此阴翳的神情,早已褪去了这个年纪该有的鲜活,被冰冷麻木取而代之,他举着一把黑色的手枪,每一枪都落在对方额心,倒下的尸体睁大双眼,死不瞑目。

或许少年的初衷并不是为了帮他,方路远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还是选择为他卖命,无论如何,这份恩情,他势必要偿还。后来他才知道,少年是离家的继承人,自己也并不是第一个待在离笙身边的下手,他偶尔间听说曾经有个姓姜的男人,因为背叛,最后在离笙手里折磨致死。

向来见惯生死的人往往最是无情,可他竟在这个少年身上第一次体会到了毛骨悚然,这种狠绝是连他都不曾拥有的,一个人的心要冷成什么样,才能做到如此地步,方路远不敢想象。说畏惧,必然畏惧,说尊敬,也无可厚非。

守在病房外,方路远看见离笙从里面走出来,目光冰冷,被一层浓重的阴霾覆盖:“那个人在哪?”

“被扣在了警察局里。”

“他该死。”他一字一顿,嗓音透着狠绝,“等他出来以后,断了他一只手。”

如果此时人在眼前,恐怕就不是这么简单解决了,国内不比国外,条条框框的法律约束,方路远提心吊胆,生怕他真的一怒之下做出不计后果的事情,听到这个结果,反倒松了口气:“我会处理好的。”

视线一转,不由望向坐在对面长椅的男人,身形修长,原本一尘不染的白衣沾染了血痕,显然他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眼底不愠不火,唇边向上挽起,多了清浅的笑意。这份笑更像是对待认识的人,而非陌生人,思索到这,便听见男人熟稔地开口:“我果然没有猜错,会在这见到你。”

这话必然不是对他说的,而是身侧的离笙,话音掷地,方路远本能地觉察出气氛变得凝滞起来,甚至可以听见离笙的气息慢慢急促,蛰伏在平静外表之下,是愈发暴虐的危险:“你要做什么?”

荆雪尘不偏不倚地看过来,态度从容:“我什么都不做,只是江泠受伤了,我怕她再出意外。”

离笙的脸色很难看,素日霁月清风的面孔,如今暗影浮沉:“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但这次是我帮了他,不是你。”荆雪尘说,“换个角度来讲,我算是她的救命恩人。”

“所以呢?”

“所以我觉得我有资格来看看她。”

“资格?”离笙轻念这两个字,大概是在嘲讽他这句话说得未免有些自不量力,“你以为她还会想起你?”

荆雪尘微微一笑:“想不想起不重要,我只想她能过得开心。”

他说这话时面色变得柔和起来,眼睛放在病房合起的门上,情真意切的表情半点不作伪。离笙眸里染了寒霜,长睫微抬,杀意渐渐显露:“荆雪尘,你别逼我对你动手。”

他说:“你大可以杀了我,反正你做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了。”

“你以为我不敢吗?”离笙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直接将人拽起来,背部狠狠砸在墙上,他掐着荆雪尘的脖子,收紧力道。一双眼,满是狂躁,被红色浸染,森然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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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情深不寿

男人白皙的脸因为缺氧逐渐变红,他并没有反抗,反而平静地望过去,瞳孔里倒映出离笙的脸,似冬日淋漓的雪,摧枯拉朽,酝酿着黑沉沉的风暴。

方路远立刻意识到了离笙状态的反常,心下一沉,正准备把人拉开,但还是晚了一步,听到身后有人在喊:“离笙!”

江泠走出来,身体钉在原地,惊惧地看着这一切,睫毛止不住地颤:“你在做什么?”

手缓缓松了力道,离笙后背僵直,回头看她的时候,眼里戾气还未完全消退。

他说:“泠泠,你听我说。”心彻底慌了,言语头不接尾,哪有半分运筹帷幄的沉稳淡定,“是他故意激怒我,我没有伤他。”

荆雪尘得到呼吸,捂着胸口咳了两声,目不转睛地直视江泠:“你信他的话吗?”

信吗?

回想起方才的画面,江泠仍存余悸,心在左右摇摆,无端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她用指甲死死掐着手指,努力摆脱掉那些杂乱无章的想法,朝离笙走了过去。

“泠泠。”离笙战战兢兢抬手,牵住江泠,“他不是好人,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我——”

“好了,别再说了。”江泠打断了他的话,指尖不经意搭在腕口,仿佛能感受到他加快的心跳,“伤口处理完了,我们先回家吧。”

说完,她拉着离笙往电梯的方向走,路过荆雪尘身旁的时候停下脚,抬起眸子,恰好对上他的眼,略带歉意地说:“荆老板,我替我男朋友的行为向你道歉,后面的代言费我会双倍退回,当做补偿。”

荆雪尘表情不变,噙着浅浅的笑:“不用了,这件事我也有过错。”

“那便到此为止,你觉得呢?”她终归是偏心的,哪怕明知离笙在说谎,哪怕知道这样处理对荆雪尘不公,可依旧没办法做到毫无偏袒,“代言费我会原封不动地返还,荆老板还是收下吧,就当认识一场,交个朋友,希望你不要介意。”

荆雪尘一言未发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自嘲地勾了勾唇,眸光趋于黯淡。

江泠,若是你能听我一次…

若是你能听我一次,你怎会每次都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回家的路上,寂静在无声发酵,车窗映出的树影飞速变幻,只有风声喧嚣不断,吹乱了头发,吹得半晌耳鸣。

车窗很快被关紧,离笙终于承受不住她的沉默:“泠泠,你别不理我。”

他说过,如果真的生气,可以打他,无声是最残酷的折磨,这种折磨让他躁动不安,总想找一个发泄的出口,理智在反复拉扯,却攥紧拳头,什么都不能做,怕她看到,怕她生气,怕她真的不再理他。

她留了背影,离笙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问:“你刚才为什么要动手?”

默了好久,离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喉咙发紧,连带着语调都低了许多:“我厌恶他。”

他用了厌恶这个词,不是不喜欢,讨厌,是深恶痛绝。

转过身来,江泠敛起眸子,紧紧盯着他,并未询问原因,也许在她心底,早就给他找好了开脱的理由:“以后这种事你不要再做了,我会害怕。”

离笙未做思考,答应得很快:“我不做了,你不喜欢的事我都不做了。”

这件事的原委江泠不想深问,可能心里明晰,就算追究他也不会实话实说。她爱他,所以可以接受他的任何模样,唯独不能接受欺骗,这会让她感觉,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再单纯,有了别的东西横亘在中间,于是用正色的口吻,又同他说:“你不可以骗我,否则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他说好,犹豫了一下,小心地朝她靠过去:“可是泠泠,你以后要离那个男人远一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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