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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霖泠】(sc,强制爱,前世今生)
作者:Ltut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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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一生所爱
过去两个小时,雨势没有要停的趋势,莫千鱼目色焦急,又在电话里催了两遍,工作人员略带歉意地解释,说路上堵了车。
幸运的是,车里备着把雨伞,眼见天快暗了,江泠跟莫千鱼说:“你等我一会,我记得附近有人家,看看能不能找人帮忙。”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乡间道路泥泞,车辆通行不畅,被困一晚上也有可能。
莫千鱼不放心她一个人:“我跟你一块吧。”
江泠摇摇头:“你身上都湿了,再出去淋雨受寒明天肯定会感冒。”
“我没事,淋点雨怕什么的。”说完,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尴尬地摸摸鼻子。
江泠知道她担忧什么,让她放宽心:“我带着手电筒,能看见路。”
“我怕你摔着。”
江泠笑道:“哪有那么不小心。”
莫千鱼这回没再坚持,松了口:“记得把衣服裹紧点,外面冷。”
江泠应了声好。
这条路还没铺,是土道,荒草杂乱地堆砌,混进泥土里,勾到鞋面上,弄脏了鞋子,江泠走得有些费力,风从一侧刮过来,裹着冷硬的雨丝,吹得脸颊生疼。她眯起眼,打着了手电,照清脚下的路。
还好,没走太远,看见了人家。是一幢二层小楼,白墙灰瓦,院内杨树高大,树枝探了出来,摇摇曳曳。她驻足在房檐下,敲了敲门。
这时,有个女人打伞走过来:“请问你是?”是个莫约四十岁的妇人,眼角长了很深的皱纹,身上衣服已经旧了,边角洗得发白。
江泠礼貌回道:“你好,我恰巧路过这边,车抛锚了,能否借您的屋子避避雨。”
女人打量着她,目光并不过分,也许只是想看清来客的样貌:“进来吧。”
她带江泠直接上了楼,二楼有一条露天长廊,正中间是堂屋,摆着一张桌子和四个板凳,墙边堆放一些不用的杂物,女人搬了火盆过来,让江泠烤一烤火。
“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女人姓杜,家中排行第四,小名凤云,街坊邻居都叫她杜四娘,她跟江泠说,如果喊不习惯,喊她凤云婶就行。
“凤云婶。”江泠的礼数很周到,“不好意思,这么晚还要叨扰您。”
“这才几点,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不用跟我客气。”杜凤云寻了些炭,往火盆里添,“你刚才说什么,车抛锚了?”
江泠回道:“是,我朋友还在车上,叫了人来拖车。”
“你们从镇上回来的吧。”她大致猜了个七八分。
“嗯。”
杜凤云抬头看了一眼外面:“这边路窄还不好走,这种天气大车能不能开进来都是问题,你不用着急,待会我儿子回来,他会修车,我让他过去看看。”
江泠颔首道谢。
杜凤云笑着说:“认识就是缘分,你这个姑娘,别总谢来谢去的,显得生分了。”
没过多久,楼下传来一阵动静,是杜凤云的儿子回来了。她走过去,音量放得很大:“小州,有个姑娘车坏半道上了,你过去瞧瞧,看能不能修上。”
“行,我这就过去。”被叫小州的男人穿着雨披,脑袋挂了一个很亮很亮的手电,抬头时光照亮了二楼的地板,他把亮度调小,跟杜凤云说,“我饿一天了,你晚饭把排骨炖上,我回来吃。”
杜凤云跟他招手:“注意安全啊。”见人出了门,她才进屋,跟江泠说,“我先去做饭,你冷的话就多添点炭,把门关上。”
“好。”
杜凤云走两步,又折回来:“忘了告诉你,那边的屋子还有两个客人,跟你一样,都是来避雨的,我看你们年纪差不多大,你要是待着无聊,就去跟他们说会话。”
江泠顺着杜凤云的指的地方望去,一扇半敞的门,似是将方才所有的交谈尽收耳底,她抿着嘴唇,刚要收回视线,那扇却敞开了。
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江泠不善与人攀谈,不论同龄还是长辈,她话少,有时候面对面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她本想回避,步子比思维快一步停住了。
恰好,与另一双眼不偏不倚地撞上。四目相对,雨水串连成线坠入心口,溅起一片涟漪。
离笙,这个夜夜缠绵入梦的名字。很奇怪,她自小夜盲,唯独能看清楚他,眉梢的弧度,偏淡的唇,还有那颗动人心魄的眼下痣。
她眸光错愕,不敢相信会在这里遇到了他。
“江小姐。”倒是离笙先开了口,他看着她的神情,似是不解,“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江泠马上拼凑回自己七零八落的意识:“不是,是我有些意外,居然能在这和你碰见。”店中一别,已经有许多日子不曾见他,她不知该不该感谢此时糟糕的境遇,竟给了她意料之外的惊喜。
离笙浅笑:“江小姐在这边拍戏吗?”
“嗯。”她问,“你呢?”
他道:“今日来给寺里捐香火。”
“你信佛?”
“不信。”
江泠以为他会是信佛之人:“你要出门吗?”
离笙解释:“去车上拿东西。”
过道狭长,他走过来时和她的衣角不免碰到,江泠往旁边错开一步,闻到了淡淡的香气,和她往日闻到的是同一种味道,想必他在庙里待了很久。
“离笙。”
他身形一顿,回了头。
江泠跑回堂屋拿了伞,撑开,向他那边倾斜,挡住了房檐掉下来的雨珠:“外面雨大,你把伞带上。”她跑得急,没注意和他之间的距离,甚至再迈一步,就能撞进男人的怀里。
离笙稍稍怔然:“谢谢。”
江泠笑了笑,眼底是亮的,像缀了满天的繁星:“不用谢。”
他接过伞,走下台阶,攥着伞柄的手慢慢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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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情难自控
江泠驻足望着他渐渐走远,她没多停留,回屋关好了门。风把门窗吹得吱嘎作响,可见短时间内,这场雨是不会停了,她学着杜凤云的手法,有模有样地添了几块炭,火苗渐旺,她伸出手,静静地坐着。
叩、叩。
敲门声唤回了她的思绪。她拧开门把手,看到了离笙,右手执伞,左手拿着一个墨绿色的盒子,上面印着一串英文字母,江泠看清了,是一个烟盒。她把门彻底打开,不知哪来的勇气,和他说:“进来取会暖吧。”
离笙微怔,定定看了她片刻。
江泠顿时感觉脸有点发烫,低着头,小声辩解:“我没别的意思,就是…”
他轻轻一笑,缓缓启唇:“好。”
她还在兀自纠结,乍然听到他的回应,眸色些许诧异。
像是一切出乎意料。
离笙进了屋,把伞放在门口的地板上:“江小姐不进来吗?”
她有些不敢瞧他,悄悄地合上了门:“我看你袖口有点湿了。”
他道不打紧。
江泠走过去,用火钳拨了拨炭:“这里暖和,这来这块坐。”她把自己位置让给离笙,坐了旁边的凳子,思索半天,思索出一句,“店里最近生意忙吗?”
“还好。”
她努力找话题:“我看你似乎喜欢养花。”
他道:“闲来无事,偶尔买过几盆。”
“我从未见过你这般风雅的人。”
“江小姐天资绝伦,旁人也无法企及。”
江泠前些年在一部翻拍的经典电影中获了白玉奖提名,当时媒体就是这样评价她的,天资绝伦,无法企及,她从前只在视频和莫千鱼的口中听到过,还是第一次有其他人拿这两个词形容她:“你怎么知道这句话?”
离笙默了须臾:“听朋友提过。”
“哪位朋友?”
他说:“你应该有印象。”
江泠恍然:“是他呀。”她记起了,是之前那个替她解围的男人。其实她更想问,既然只是提过,你为何记得这样清楚,话到嘴边,她还是没问出口,“今天要回南城吗?”
离笙垂眸,看着袖口那块洇湿的印记:“本来打算今天,不过现在看,似乎走不了了。”
江泠鬼使神差地开口:“不留些日子吗,我看这边风景不错,很多人过来野炊。”
他温声解释:“店里走不开。”
“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从心头蔓延,人啊,果然不能太贪心,见了一面,就想见下一面,说上一句话,就渴望千千万万句。
一股冷风灌进来,散去了她纷纷扰扰的思绪。楚清越刚刚睡醒,想出来找点水,眼睛还是半睁不闭的状态,等他打了个哈欠,睁开眼,才发现周围场景有些不对。
“你怎么在这?”他看了看离笙,又去看旁边的江泠,困顿在此时发挥了作用,他的反应要比往常慢了半拍。
离笙没回答,跟江泠颔首道:“那就不打扰了。”
江泠说好,起身,送他们离开。
楚清越迷迷糊糊地回了房,坐着缓了一会:“离笙,你刚才和谁说话呢?”
风吹不进房门,灯是昏黄色的,把空气衬得格外黏稠,他看见离笙站在门后,身后的墙折迭出他的身影,竟成了诡异的轮廓,楚清越不知心底那丝忐忑是何时飘上来的,等他再定睛寻找,已然踪迹全无。
“一个朋友。”
楚清越思忖道:“哪个,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女性朋友?”说完,他倒是有点好奇了,方才脑子不清醒,没来得及关注对方的样貌,离笙这个人,哪来的朋友,遑论异性,他觉得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离笙目光落在沾满灰尘的窗柩上:“现在几点了?”
楚清越愣了愣,知晓他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既然有意回避,他也没有打探隐私的爱好,低头撸起袖子看了眼腕表,说道:“快八点半了。”
九点,小州载着莫千鱼回来,莫千鱼和江泠说,车被小州修好了,但是路滑,等雨停了看看能不能开,不然太危险。她又联系了拖车公司,告知对方一声,说会正常付钱,不让人家白跑一趟。
没多久,杜凤云做好晚饭,问要不要一块吃,江泠不是很饿,婉拒了,莫千鱼倒是食欲大发,要了双碗筷,趟吞虎咽吃了好几块排骨。
江泠没看见离笙和他的朋友,小州去隔壁敲了房门,回来跟杜凤云摇摇头,一张餐桌,只有三个人。
一直到十一点,天黑得彻底,今晚没有星星,没有月亮,雾气萦绕在房顶树梢,把一切挡得严严实实,杜凤云给她和莫千鱼找了张折迭床,告诉他们不用急着走,等天亮了再去开车,不然晚上两个小姑娘实在不安全。
莫千鱼靠在折迭床上,累了一天,没一会就睡着了。
江泠看手机的时候,是十一点十分。她记得洗手间是出门右拐,开着手电,她披了件衣服就下床了,怕吵醒熟睡的莫千鱼,关门时动作放得很轻。
从洗手间出来,江泠站定了身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能看见一截燃烧到一半的香烟,还有属于男人黑色的西装,她认出了那是离笙的背影,所以走了过去,那缕香烟的味道就这么钻入她的鼻腔,有淡淡的清香,有一瞬间,她甚至分不清这是离笙身上的味道还是烟味。
恍惚地,她记起了第一次遇见他,他指尖夹着同样的一根烟,浅绿色的烟嘴,不是国内的牌子,过滤后的烟味也很淡,并不呛人。她因为一双手着迷,于是千方百计地靠近这双手的主人,有时候她也怀疑,怎么会这样,就喜欢上了一个人。
偏偏是他,还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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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情难自控
离笙察觉到脚步声,偏头看过去的时候,几缕头发无意间拂过他的脸颊,那抹细细痒痒的触感让人忽视不掉,他比江泠高了很多,低头就能看见她的发顶:“怎么还不睡?”
雨不断地往下坠,像是要把坚硬的石砖穿出一个窟窿,一滴恰好落在江泠的耳后,她抬手,把雨水擦干净:“我经常夜里失眠,今天没吃褪黑素,睡不着。”
她略显疑问的眼神在问他,你呢,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褪黑素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离笙没解开她的疑惑,烟灰簌簌飘落,他换了另一只手拿烟,那股若即若离的香味瞬时离她远了许多,“失眠很久了吗?”
“很多年了,看过医生,但一直没有好转。”江泠并不太想多谈这个问题,时间太漫长,对很多人来说也许是一种折磨,譬如病痛,日子越久,貌似这一辈子都失去存活的动力,她没那么悲观,但的的确确讨厌这种漫长的感觉。
离笙没再询问,就像他听闻自己有夜盲症,也是点到为止,不会让人不舒服,但也不会让她感觉,他是在关心她,起码江泠是这样认为的。
一束光晃过,她才发现自己忘记关掉手电,那束光照亮了四周的阴霾,也照亮了他的垂在身侧的手,喉咙慢慢发紧,这一刻无端的情绪驱使她的思想,她开口道:“离笙。”
烟这时燃到了尽头,他掐灭烟蒂,扔进身旁的垃圾桶,这才转过身,江泠望向他的眼睛,能望见里面另一个自己,“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手很好看。”
离笙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瞳孔漆黑,似乎和今晚的夜色融为一体:“江小姐是第一个。”
听到他这句话,江泠笑了笑:“你不问我为什么这么说吗?”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离笙低笑了声,低沉沙哑,缠缠绕绕在耳边,化作一把诱人的钩子,蛊惑了她的心神,把她一直隐藏起来的目的暴露无遗,事情已经超出她原本的预设,江泠想,她可能要彻底完了:“我…”
骤然间瞳孔紧缩,在她的视线里,离笙抬起一只手,拇指虚虚抵住她的嘴唇。唇间传来冰冷的触感,她脊背一僵,无数的血液飞涌进脑海,这一刹,周遭宛若被摁了静止。
寂静幽深的夜里,只有他无声的叹息:“江泠,你还是不要说了。”
第二天莫千鱼起的很早,她揉揉眼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江泠也恰好醒了,莫千鱼拉抻了下身子,看她眉眼间还有疲惫,担忧地问:“眼袋怎么这么重?”
江泠揉了揉眼框,那股酸涩感随着动作有所缓解:“可能换了个环境,不是特别适应。”
“房车里有眼霜,回去以后你敷上点。”
剧组那头已经连续耽误两天了,导演早晨打电话催了好几次,杜凤云本来还想留他们吃早饭,只好作罢,恋恋不舍地站在大门口,告诉他们空闲了一定过来玩。
江泠进了车里,冲杜凤云摆摆手,笑道:“以后有机会肯定来看你,凤云婶,外面风大,你回去吧。”眼神一晃,她看到了连廊上那抹黑色的身影,正对着她的方向,不轻不重地打量,眼神碰撞的瞬间,江泠闪躲地低下了头。
一个念头在心底生根发芽:他的目光,也许并不纯粹。
杜凤云回屋的时候,看见小州还在呆愣愣地望着远处,她走过去,拍拍小州的肩膀:“想什么呢?”
小州惊了似的回过神,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
杜凤云是过来人,哪能看不出小州的心思:“那个姑娘不是普通人,喜欢她的必然不在少数,咱们这种平常人家是留不住的。”况且,她抬起头,看着从楼梯走下来的男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她应该有喜欢的人,你收收心思,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回剧组的路上江泠一直在补觉,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火光冲天,灼伤了她的眼,她疯了似的地往里面冲,像是要挽留什么弥足珍贵的东西,踏进火里的那一刻,周围坍塌幻灭,所有事物不复存在。
江泠惊恐地睁眼,心跳得很快,仿佛刚才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额头贴在车玻璃上,喉咙干涩的疼痛唤回几分意识,她声音虚浮:“千鱼,我做了个噩梦。”
“什么噩梦?”莫千鱼分出余光,瞥见她脸色很不好看。
“一场大火。”
莫千鱼眉头紧锁:“是不是和你小时候有关。”
江泠眼底透着困惑:“我也说不清,但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些东西。”
那场火灾以后,她不仅仅患了夜盲,对于在那之前发生的事,她同样没了记忆,提起小时候,更多的还是茫然,就像把一张纸摆在她面前,让她去猜后面的字,亦真亦假,看不真切。
莫千鱼递给她一瓶水:“别多想了,只是一场噩梦,都是假的。”
但愿吧。
她心中怅然,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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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情难自抑
两个月后,江泠回了南城,那时道路两旁的花含苞待放,南城位置偏北,气温总是比其他地方冷些。
莫千鱼在健身房办了张季卡,有次她来给江泠送东西时饶有兴致地提起两件事:一件是之前那场被她定义为“敲诈”的栽赃,不到一个星期,楼下那家早餐店就倒闭了,据说是不挣钱,不打算继续干下去了,她委托的私家侦探打听到对方老家的时候,听隔壁邻居不小心提过一嘴,说是那个女人一夜之间变得疯疯癫癫,早就关进了精神病院,她的老公也在她被关进去的第二天变卖家产卷钱跑了;
第二件事倒是意外,沉拂衣前段时间在社交平台发布声明,打算暂停目前的工作,准备投入话剧表演磨练演技。
莫千鱼看到之后无限唏嘘,她觉得这种心高气傲的人不可能甘心归于平淡,所以始终怀疑,沉拂衣是和背后的金主发生了矛盾。不管怎样,她总归有比旁人可以挥霍的资本,不论运气还是外貌。
回南城之前,莫千鱼就提前给江泠在市医院挂上号,电梯里很挤,他们走的楼道,直接去了三楼的体检科,一堆项目验完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江泠坐在长椅上等结果,莫千鱼本来也想跟她一块等,但中途来了个电话,挂断之后她神色凝重,眉宇多了几分焦急。
“怎么了?”
“我父亲。”她欲言又止,“医生说情况不太好。”
莫千鱼是单亲家庭,从小被父亲拉扯大,但高三那年突逢变故,父亲患病,住进了重症监护室,也是在那一年,她辍学回家,四处打工赚钱。这么多年,她挣得钱差不多全都用在了父亲的手术费上。
江泠知道她如今最在乎的就是这个唯一的亲人:“你先过去瞧瞧,这里我一个人等就行。”
莫千鱼点点头,和她说:“结果出来告诉我。”
“好。”
莫千鱼走了以后,过道乱了起来,一个戴着黑色围巾的女人趴在地上,大声哭喊,很快吸引了不少关注,女人要的兴许就是这种效果,随着医护人员出来,她捂着脸,开始诉说自己的苦难和不公:“可怜我的孩子,他才刚十五岁,我到处借钱花了好几万给他治病,哪想到病没治好,他年纪轻轻就去世了!你们这些医生心真黑啊,挣的钱全都是拿我儿子命换来的,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话音一落,周围哗然。江泠听见身旁两个人窃窃私语,说女人的儿子患了抑郁症,就在昨晚,跳楼自杀了。和生死有关的事,都避免不了最后沦为谈资的结局,在一片喧哗声中,江泠听到冰冷的机械女音在念自己的名字,她在窗口取完检查报告,转身时女人已经被保安带走了。
江泠给莫千鱼发了条消息,告诉她自己没有大碍。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有人匆匆从后面追上来。
“你好。”
是一个男生,脸型是很乖巧的那种长相,不具备任何攻击性,唯一惹眼的是他染成银灰色的头发,配上白皙的肤色,意外地,并不难看。
江泠不是知名度很广的女演员,但粉丝数不低,所以平常出门都会带着口罩。在不知对方来意之前,她仍保持一丝戒备。
男生看出了她眼中的警惕,态度拘谨,解释道:“对不起,我刚才看你的背影,和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江泠松了口气,以为他只是认错了人:“没事。”
“我叫傅潮声,潮水的潮,声音的声。”他挂上一抹笑意,同她说,“下次见面我请你吃顿饭吧,就当赔礼道歉。”
“不用了。”江泠拒绝了他的好意,低头瞥见他手背不断冒出来的血珠,出言提醒道,“你还是赶快回去处理一下,把血止住。”
傅潮声尴尬往回藏了藏手,磕磕绊绊道:“我…我可以问问你的名字吗?”
“抱歉。”
“没关系。”
他怔怔地看着江泠离开,身后,朋友在喊他:“潮声,你怎么跑这来了,液还没输完呢?”
他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她好像把我忘了。”
朋友莫名其妙:“谁把你忘了?”
他眼中装满失落,许久不说话。
翌日,江泠还是决定去一趟那家精神病院,无论是找到背后的真相还是想知道究竟是谁在操纵这一切,她不是不相信善恶终有报,只是这报应过于惨烈,让人无端心悸。
莫千鱼说那个女人姓韩,叫韩艳和,她跟医护人员说了这个名字以后,对方带她去了康复中心,那日歇斯底里的女人躲在桌子后面,神色恍惚,嘴里念念有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错了…”
江泠看了医护人员一眼,后者跟她解释称:“她被送来的时候就成这样了,总说有人要杀她,我们初步断定她患了被害妄想症。”
江泠蹲下,打量女人的神情。
韩艳和惊恐万分:“你不要杀我,我错了!我再也乱说了,再也不乱说,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求求你了!”
江泠捕捉到了重点:“谁要杀你?”
韩艳和突然往前一扑,抓住了她的衣服,江泠衣袖上瞬间多了一条鲜红的印子,女人眼中赤红,目眦欲裂,像地狱里索命的冤魂:“杀了我,赶紧杀了我,我不想这样活着了,动手啊!”
随同的那名医护人员很快叫了人进来,把韩艳和控制住,给她注射了一针镇定剂。
室内混乱不堪。
江泠知道没办法继续问下去了,看着病床上从发狂到呆滞的女人,她顿时升起一阵寒凉,因为就在刚刚,韩艳和在她耳后说了一句话,小心身边的人。
她想问,是谁。
韩艳和对着她笑,眸光荒凉,转而挥舞手臂,又恢复成惊恐的模样,不断重复着:“不要杀我,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说了…”
那道声音始终在耳边萦绕,扰得江泠心神不宁,她心不在焉地出了医院,步履虚浮,刺耳的鸣笛声划过,她身子一晃,右脚传来尖锐的刺痛。
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江泠抬眼望过去,目光微敛,因为扶她的人,是离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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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情难自抑
江泠心里飘过几分疑惑,但这种疑惑她说不清是来自哪里,也许是上一次夜晚他放在她唇上的手指,也许是他此时恰好伸手帮了自己一把。站好身子,她微微晃动了下脚踝,声音夹杂着感谢:“我们又见面了。”
离笙顺势卸下力道,往后退了半步,他们之间恢复成正常交流的距离。
他问她:“你来这做什么?”
她神情飘忽,扯了慌:“我来看望一位从前认识的人。”
他脸色沉下来,嗓音冷得彻骨:“谁?”
江泠有些怔住,对他突然冰冷的语气茫然不解:“离笙,你怎么了?”她不确定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离笙是生气了,几乎让她陌生,有几秒钟,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受了韩艳和的影响,才会把这种不安转移到他身上。
暴戾在身体里慢慢消退,离笙神色变幻,眸光逐渐恢复了清明:“对不起。”
江泠定了定心神,轻声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方才遇到一些事,影响了情绪。”离笙目光带着迟疑和不确定,“是不是吓到你了?”
江泠摇摇头,说没有:“我也有情绪不好的时候。”
离笙盯着她袖口的痕迹,紧抿着唇,本就偏淡的唇色显得发白:“受伤了?”
江泠抬手,给他看了看手腕:“没受伤。”朝四周环顾,她问离笙,“你怎么在这?”
他说:“我刚好路过,看见了你。”
可能因为对面是离笙,他稳重、自持,与旁人不能一概而论,所以他的话,江泠不作它疑:“要回去吗?”
离笙绷紧的唇,松开些许:“嗯。”
江泠笑着,主动缓和氛围:“那可不可以再载我一程?”想了想,又解释道,“我技术不好,怕出意外,出门不怎么开车。”
她说的半真半假,但技术不好是真,所以不算骗他。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男人眸色柔和下来:“当然可以。”
于是江泠糊里糊涂坐上了他的车,驾驶座依旧是方路远,唯一不同的是离笙这次和她一起坐在了后面。
方路远嘴唇张了张,他明显是想说什么的,却在后视镜中对上了离笙暗含警告的目光,他抿紧了唇,握住方向盘的手加重了力气。
兜兜转转,到底还是变成了这样。
咿咿呀呀的戏文在车厢里响起,这次的曲子江泠没听过,她听了许久,大概猜到了意思,转念又觉得自己无趣,她素来是不爱听这些的,多听几句,不过是想多了解他一些,可人就在这里,她觉得该抓住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离笙。”
他偏头看她。
江泠壮起胆子,压低嗓音,用半开玩笑的口吻:“你怎么不叫我江小姐了?”
一只胳膊搭在座椅把手上,离笙轻轻一笑,上身稍稍朝她靠近,学她的模样:“我认为我们应该算朋友了。”
他用的我们。
恍惚的,江泠想,她或许真该感谢那天雨夜的相遇,让她顺其自然离他又近了一步,只是这一步她不确定走了多远,是能进入他的生活,还是和旁人有了本质区别,不过她是个知足的人,如今能得来他一声朋友,已经很好了。
江泠低低地嗯了一声,话是她问的,倒是她先不好意思起来。
车稳稳停下来,方路远声音一贯的沉稳漠然:“离先生,到了。”
江泠把包重新挎在肩上,朝他歪歪头,眼中带了星星点点的光芒:“我先回家了。”
离笙说好,瞳孔里有她的影子。
江泠下了车,想到什么,弯下腰,冲车里的人说:“离笙,你什么时候才能把那幅字卖给我?”
她哪里是想要那幅字,是想和他多说一句话。
“等你下次再来的时候。”他牵起唇,“我把字装好,送给你。”
车子拐了个弯,那道浅色的影子再也消失不见,离笙的视线随之收回来,脸上笑意渐渐淡去,已不见方才的半分清雅。
端庄君子是他,冷漠阴狠还是他。
始终一言不发的路方远终于开口说道:“离先生,你离她太近早晚会出事。”
“方远。”一双眼,戾气涤荡,“是不是我这几年脾气太好了,让你不懂什么是分寸了?”
路方远掌心全是冷汗:“我只是怕江小姐会有危险。”
“那几个废物不是都解决了吗?”
“是。”路方远神经紧绷,“但是他们都是老宅派过来的,我怕——”
离笙不想听他没意义的话:“再有下次,不要怪我没对你手下留情。”
莫千鱼在傍晚给江泠打了电话,说她父亲做了一场手术,但风险太大,术后感染了,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没有醒来。
江泠听出她语气中的无奈与心酸,但开口,却不知道该安慰她些什么。好像说再多的话,都于事无补。
电话那头的莫千鱼望着窗外的天空,滚烫的泪水不断涌出,模糊了视线:“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江泠叹了口气,人在一起相处久了,中间似乎就有了牵连,她的悲伤,对江泠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难过,“千鱼,我什么忙都没能帮上你。”
莫千鱼摇头苦笑:“你真是傻子。”
她哪里需要她的道歉。
莫千鱼在医院照顾她父亲的那段时间,江泠身边来了新的临时助理,是工作室招来不久的女孩,叫楠竹,一个文文静静,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姑娘。
这段日子江泠没打算再进剧组,窝在家里补了两天觉,她本来迫切想见离笙的念头也随着困顿被压下了许多,虽然他说下一次,可谁都没给下一次定出时间,可能是一个星期,也可能是一个月。
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莽撞的人。
一个星期后她接了部慢节奏综艺,说是综艺,其实就是个访谈节目。这回是楠竹开车接她,他们先去了录制场地的化妆室,等到要换衣服的时候,工作人员突然说节目组准备的服装出了些问题,临时更换成另外一件。
江泠目光落到楠竹手里的衣服上,黑色修身长裙,是个很保守的款式,唯一暴露的地方是腰窝两处镂空的蕾丝。
她没拒绝,把裙子换好,没一会,其他几个嘉宾相继到场,有两个她合作过,互相打了招呼,等到快要开拍的时候,最后一个嘉宾才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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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情难自抑
最后到场的是个熟人,外套大咧咧地敞着,露出里面的花衬衫,说风流也风流,说下流倒也贴切。
“哟,各位来得真早。”傅嵘峥一进来,就靠在采访厅的沙发上,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哪有你来得早。”开口的是位前辈,最看不惯这种流量出身耍大牌的人,言语夹枪带棒,“你再晚来一个小时不也得等着?”
“我可不敢。”傅嵘峥懒懒地掀起眼皮,朝四周扫了一圈,定在江泠身上,“这不是江老师吗,几个月不见又变漂亮了。”
江泠皱了皱眉,没接腔。
傅嵘峥也不在意,挑着半边眉,口吻不咸不淡:“怎么见江老师又换了个助理,之前那个不会犯错被开了吧?”话音一转,他摸着下巴,“也是,我从见她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业务能力不行,换了是好事。”
前辈又一次开口呛他:“业务能力再不好也比有些人跳舞像个旱鸭子强!”
就是看不惯,怎么样?
傅嵘峥最讨厌别人这么形容他,那是他来时路上毕生的耻辱:“你说谁呢你?”
前辈无所畏惧:“除了你还有谁?”
“你给我等着!”傅嵘峥黑沉沉的脸,咬牙切齿。
导播这时见缝插针,通知各个机位准备开拍,剑拔弩张的氛围这才缓和下来,傅嵘峥没继续发作,只不过脸色不太好看。
访谈过程很简单,主要回答一些网上粉丝关注度较多的问题,比如前些日子议论纷纷的绯闻事件,以及目前工作有什么打算。江泠趁这个机会恰好再次澄清前因后果,希望不要无节制传播谣言,在工作方面,她说想休息调整一下心态,不想太快投入到新的剧组。
节目进行到最后,一张照片悄无声息地流传出去,不到半个小时,登上了微博词条,标题为:当红流量小生恋情曝光。照片里,傅嵘峥凑到江泠身边,两个人姿态暧昧,似乎在眉目传情,窃窃私语。
哐——
一只茶杯掉在地板上,摔得四分五裂。
周保保听到动静,探头看过去:“离老板,怎么了?”
“没事。”
离笙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几秒后,接通了,他强压着怒火,问方路远:“那张照片怎么回事?”
方路远压低声线:“我立刻撤下去。”
他侧脸轮廓紧绷着,目光凛冽:“那个男人是谁?”
“南城傅家,傅嵘峥。”
二十分钟前,录制现场。
结束之后,需要拍张合照,资历较深的几个前辈正中间,江泠坐在靠右的位置,旁边是傅嵘峥,快门快速闪动,导演比了个ok的手势。
傅嵘峥懒洋洋地站起来,瞥了江泠一眼:“喂。”
江泠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傅嵘峥走到她身边,弯下腰,笑眯眯的,语调带了几分调侃:“裙子侧面开线了。”
江泠面色一僵,低头一看,原本完好的布料从镂空的位置往上开了一道口子,隐隐能看见内衣的白边。
傅嵘峥觉得这会他有必要做个绅士,而非流氓,所以他挪开视线,问了句:“要不然我把褂子脱下来给你?”
“不用了。”江泠快走两步回了休息室,给楠竹打了电话,显示无人接听。
她之前换下来的衣服在楠竹手里。
这时,休息室的房门响了。
江泠整理好裙子,确保不会露出太多,走过去开门。
一打开,她看清来人,有些诧异:“怎么是你?”
眼看房门又要被关上,傅嵘峥赶紧用胳膊挡住,女人的力气到底不如男人,最后门闪开一个缝隙,傅嵘峥站在门外,眼中含笑,给了她一个微妙的眼神:“我知道你找谁呢,你那个小助理早跑了。”
江泠眸色微沉:“什么意思?”
他笑的得意,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我说你被人摆了一道,要是不被我这个好心人看见,指不定还得出别的岔子呢。”
江泠收了收思绪,真心实意地说:“多谢你告知。”
傅嵘峥把拎着的黑色外套扔给她:“你先披上。”他看她眼中有犹疑,思量一圈,又补充道,“不是我的,放心吧,我刚在节目组借了一件。”
江泠点点头,把外套接过来。
傅嵘峥背过身子,等了她换完才转过来,挑着眉:“还不错,看来我眼光还挺独到。”
江泠抬起头,语气平和:“傅嵘峥,你接近我是想知道千鱼的消息吧。”
她轻描淡写一句道破了他的心思。
傅嵘峥面色微变:“我好心帮你,你扯她身上干什么?”
江泠不徐不疾地反问:“不是吗?”
据她所知,傅嵘峥从不是乐于助人的性格。比起乐于助人,他更喜欢把人推进火坑。
他嗤了一声,目光冷傲:“老子的事不用你管,莫千鱼那个没心肝的东西,她就算死了我都不会多问一句。”
江泠沉吟不语。
傅嵘峥突然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凑过来:“我可不在乎她,我说我在乎你,你信吗?”
江泠一本正经地回:“不信。”
“……”对方好看的脸垮得彻底。
果然,莫千鱼认识的人,性格和她一样无趣。
傅嵘峥白眼翻得飞起,话也没说,扭头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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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一生爱你千百回
从休息室出来,江泠放缓脚步,拨了通电话。
铃声在空旷的走廊响起,快到结尾的时候,才接通。
“你好。”说话的是周保保,她拨的,是朝生阁的座机。
她问:“店长在吗?”
周保保愣了一下:“请问你是?”
她说了名字。
原来是那位和店长关系不匪的江小姐。
周保保了然了:“稍等。”
她等了半分钟左右,那边换了熟悉的嗓音,如清风入耳,让人心静。
“江泠。”
她停在了电梯口,灯光把她影子拉得斜长:“离笙,你能来接我吗?”
空气里很安静,他没问原因,只问:“你在哪?”
江泠朝窗外望去,眼里映出万家灯火:“琼台大厦。”
他说了两个字:“等我。”
夜幕降临,楼下是商业广场,十分热闹。江泠坐在车库口外面的石墩上,晚风吹过来,拂过她的裙摆,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她拢紧外套,把自己牢牢裹住,但夜里有些凉,还是不可避免地打了个寒颤。
莫约一分钟,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摁下接通,贴在耳边。
“江泠,回头。”
她听出了,是离笙的声音。转过身,她瞧见了他的身影。
离笙从车上下来,走到她身边。
江泠抬头看着他:“抱歉,又要麻烦你了。”
他回:“没有。”
江泠笑了笑,眸底流光溢彩:“你总这么帮我,欠你的越来越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了。”
离笙的目光在她肩膀上停留一瞬:“出什么事了?”
江泠没有隐瞒:“就是裙子不小心破了,不过还好有衣服遮着,看不见。”
在他面前,她总能短暂地卸下防备。
离笙并没有把她先送回家,而是直接去了会所,把她带到一个单独的包厢,交代方路远去附近的商场买了一身运动装,这身衣服放在江泠手上时,她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她平时常穿的尺码。
那股摇摆不定的感觉再次袭来,她看不透离笙,却也没办法站在任何角度询问他原因,万一是她想多了,只会陷入尴尬的境地,驱逐掉那些胡思乱想的念头,她还是默默接过来,道了声谢谢。
离笙走时合上门,说在外面等她。莫约十分钟,里面还没有人出来,他拧起眉,悬在半空的手终于叩响房门。江泠窘迫的表情就那样暴露在他视线中,红着脸,咬紧唇瓣,欲言又止了半晌。
“离笙,我拉不开拉链。”嗓音细若蚊蝇,她问,“你可以找个女服务生帮我拉一下吗?”
离笙垂着的睫毛动了动,把情绪藏在眼底:“好。”
这里没有女服务生,但是有路过的女顾客,他委托了一位恰好从洗手间回来的女士,后者若有似无地瞟过那张惹人注目的脸,但不敢太放肆,毕竟平时这里出入的人都些有身份背景,在不清楚底细之前,最重要的是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
不过仅仅一眼,却也足够定下结论:这个男人,是个极品。
可惜不是她能驯服的,一不小心,还会把整个人都搭进去。这么想着,惆怅归惆怅,她倒也没那么惋惜了。可惜命运还是捉弄她,出了包厢没走两步,她瞥见拐角站着的男人,面色变了变,第一反应是调转方向换另外一条路。
楚清越咬着烟,杵在墙边,懒洋洋开了口:“跑什么?我是鬼吗?”
女人不敢再往前走了,心想,可不就是鬼吗,楚家人都是蛮不讲理的性格,怪她运气不好,前两天想过勾引他,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扔出来了。
“过来。”楚清越招招手,“你跟我讲讲刚才那个人让你干什么了?”
女人闻言松了口气,转过身子,调整出一个标准的假笑:“有位女士裙子的拉链拉不下来,我顺手帮一把。”
楚清越微微眯着眼,朝着半空吞云吐雾:“看清楚谁了吗?”
提起样貌,女人印象倒是不浅:“好像是个演员,长得挺漂亮的,应该姓江。”
至于名字,她想不起来了。
“嗯。”这时手机响了,楚清越拿出手机回复消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跟她摆摆手,“滚吧。”
女人心里万马奔腾不敢发作,依旧扬起标准职业假笑:“好的。”
死男人,最好一辈子再也不见。
等过道里空无一人,楚清越才把电话拨过去,那副往日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变得柔和许多。
“肖肖。”
“干什么?”听筒里传来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很明显对方正在玩游戏,嘈杂喧闹的网吧里,楚肖肖一边啃着干脆面,一边操作鼠标,“我忙着呢,没事就挂了。”
一分钟前,她刚从她老哥这骗了一千块钱,往游戏里充了两百,买了个皮肤,准备上手试试。
楚清越有些无奈:“能不能回家,别在外面鬼混了?”
“我还得挣钱呢。”楚肖肖开了局游戏,眼睛紧紧盯着显示屏,“回家多无聊,你们天天管着我,一点不自在。”
楚清越耐着性子,难得有这样好脾气的时候:“我托朋友给你带了块宝石,你之前不是说一直想要吗?”
楚肖肖思索一下,决定忍痛割爱:“我不要了。”
她不想天天再被逼着看淑女的三百六十条法则,她一点都不想当淑女,不想细嚼慢咽地吃饭,不想连穿件衣服都不能自己做主。
“我如果说我认识你偶像呢?”楚清越循循善诱,在她面前放了一个鱼饵,等着她上钩,“我跟她住在一栋楼,你不用回家,搬来我这住,也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你当我那么好骗?”
“我骗你干什么?”
楚肖肖其实很想拒绝,但她的骨气就存在了一小会:“那我考虑考虑,要是被我发现你糊弄我,你就完蛋了。”
楚清越哼笑一声,把玩手里的打火机:“小祖宗,哥哥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我向着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糊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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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一生爱你千百回
晚上,江泠在梦里,睡得不安稳。
她看不清梦中人的脸,却能听见他的声音,沉重而悲戚。
他说:“泠泠,你不要怕,从今以后有我陪你。”
“能不能别离开我?”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
她隔着重重雾霭,想去碰了碰他的脸,突然云雾消散,火光的硝烟弥漫到整个梦境,她睁开眼,瞳孔涣散,呼吸急促。又是同样的梦,在过去的日子里一遍遍重复上演,有时候江泠怀疑自己是魔障了,才会被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扰乱心神。
她打开卧室的灯,去厨房倒了杯热水,窗外天快亮了,她没了再睡的心思,用微波炉热了两片面包,裹上果酱,太阳从山间缓缓升起,染红了半边天,七点钟,收到了昨天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
她知道了,这是离笙的私人号码。
通常想要联系他,只能通过店里的座机,但还是要碰运气,比如她的运气就很好,她拨过去,他恰好在。
她改了备注,置顶了这个号码。
离笙问她,什么时候来拿字。
她打了一行,又删掉,最后回他,你今天有时间吗?
他有些诧异,没想过她会这么快回复:又失眠了?
江泠说,其实刚醒,你的消息又刚好发过来。
上午来吗?
嗯,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他回了好,说不着急。
江泠放下手机,翻出化妆品,画了个淡妆,在去朝生阁之前,她先去了趟医院的住院部。
莫千鱼正好下楼买早餐,老远就招手:“泠泠。”
江泠提着从超市买的水果和营养品,跟她一块上楼:“叔叔的身体没有大碍吧?”
莫千鱼眼下有青灰,眉目倦怠,能看出来这几日睡得并不好:“和原来差不多,没恶化就是好事。”她拧开房门,病床上的人还在睡,江泠放下东西,他们去了外面说话。
“千鱼,我联系不上楠竹了。”江泠之后又陆续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一开始显示繁忙,后来便直接关机了。
她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莫千鱼已经听说了昨晚的事,她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工作室那边,负责人说楠竹已经递交了辞职申请:“我还是想不通,她跟你无冤无仇,何必做这种事?”而且,这个姑娘是她当初亲自面试的,性格很文静,胆子也小,连话都不敢大声说,所以莫千鱼怀疑,“他会不会被人威胁了?”
江泠默而不语。
“算了,先不想这些,她当初留了家里的电话,我再让工作室的负责人联系一下她家人。”莫千鱼口吻严肃,“如果真的失联,我们就只能报警了。”
早晨,逼仄狭窄的出租屋,男人浑身酒气,双目浑浊,地上还有喝到一半的酒瓶,他一站起来,酒瓶倒了,空气都是酒水的味道。
绿色的酒瓶不知碰到了哪,发出一声脆响,最后滚到了女人的脚下,她头发都被扯烂了,身上有伤,但不知道是哪里,都被衣服盖住了。她把自己蜷缩起来,头埋进膝盖里,露出一双沾血的眼睛。
男人姓邹,叫邹文铭,也是楠竹交往两年的男朋友。
“你个废物,和你妈一样没用,让你干什么都干不了!”他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一把扯住楠竹的头发,拽得她整个人不的不抬起头,“我让你给她下药,你倒好,自己先害怕急着跑了,我他妈要你有什么用?”
“跑,我让你跑!”他随手拾起一只酒瓶,托过楠竹的腿,使劲砸了下去,很快,屋内响起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
楠竹的腿上扎满玻璃碎片,血流得到处都是,她握住男人的胳膊,低声恳求:“求求你,别打我了,我知道错了。”
邹文铭眯起眼,抬起她的下巴,眼里闪过几分幽深的光,他突然放柔了语气,慢慢地俯下身:“既然错了,你知道你现在该干点什么吗?”
楠竹边哭边摇头,泪和血一块往下流:“我,我什么都愿意,你不要再打我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只手缓缓靠近她,砰得一声,眼前天旋地转,她的手缓缓滑落,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这时,手机响了,邹文铭骂骂咧咧踹开她,去阳台接了电话。一阵电流音传来,那边响起一道被处理后的机械女声。
邹文铭顿时换了副嘴脸,满是讨好的神情:“您放心,答应您的事我一定办到,就是——”
那边传来一声冷笑:“把事情办好,该给你的钱一分都不会少。”
十点,朝生阁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楚清越窝在二楼沙发上,跟没骨头似的,盯着天花板:“好几天没见着你了,你干嘛去了?”
离笙正在浇花,是之前新买的兰花,已经开花了:“在店里待着。”
这两天没人跟楚清越捅台球,他待得浑身不舒服,总想干点什么,所以才想到来‘骚扰’离笙:“真的假的?”
离笙眼皮也没抬。
“我昨儿个在会所可看见你了。”楚清越勾着唇,似笑非笑,“你什么时候跟人家勾搭到一块的?”
从第一眼看见江泠,他就感觉离笙的反应不太对。他倒不是直觉有多准,但是多多少少能察觉出几分异样。
所以他猜,那天离笙口中的朋友,就是江泠。不然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让他那个妹妹跋山涉水,心甘情愿进剧组跑龙套。
他倒是纳闷了,一个演员而已,何况不算太出名,除了漂亮点,哪来那么大魅力。
离笙放下水壶,皱了皱眉:“请你注意言辞。”
“行。”那他换个词,“你什么时候跟她认识的?”
离笙抬头望向他,往日平和的眸色变了,充满警惕和戒备:“这是我的私事,没权利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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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一生爱你千百回
楚清越刚要说点什么,挽救一下自己的尊严,就见离笙视线挪到另一边,眉梢的弧度都温和许多。于是他偏头望过去,看见了江泠。
楚清越颇有眼色地站起身,给他们腾空间:“我先走了,改天再说。”
离笙没看他,走过去:“吃饭了吗?”
真他妈区别对待啊。
楚清越眼神不屑,轻飘飘地掠过江泠,喊了声江小姐,算作礼貌。
江泠稍稍颔首。
楚清越一手揣着兜,下楼了。
果然是塑料友谊,纯粹不了一点。
江泠把拎的餐盒举起来,回答离笙的话:“你帮我好几次忙,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我买了中午饭,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一块吃。”
她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就算被拒绝了也没关系,或许他不喜欢与人一起共餐,她会找好借口,留个台阶下。
离笙神情温和,轻声询问道:“你等我一下可以吗,我刚刚在练字,手上有墨,还没洗手。”
江泠点点头,眸光亮了亮:“好。”
二楼空间不大,但配置却很齐全。靠窗的地方有张餐桌,视野很好,能看见远处竖立的高门宅院,布局开阔,文雅而不失精巧。她拄着下巴,欣赏着外面的景色,手指不轻不重地点着桌子,第四十下的时候,离笙拉开凳子,坐在了她对面。
江泠把餐盒打开,有一盒素菜,另外两盒是糖醋排骨和炒菜,她把这两盒往另一面推了推,给他拿了一次性筷子。
“谢谢。”
“你尝尝,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就都挑了一样。”江泠用筷子夹了块排骨,刚要夹给他,突然想到什么,收回了手,“抱歉,我平时一个人吃习惯了。”
他望着她,笑意浅淡:“没关系。”
后面便没再说话,江泠觉得看离笙吃饭是一种享受,动作不急不缓,举手投足皆是优雅,她在想,什么样的家风才会培育出这样的人。
出神的功夫,他已经放下筷子,那道细微的声音让她回到现实,离笙在收拾剩下的饭菜,她本要帮忙,可半天也插不上手。收拾完,他又去给她拿了纸巾,还倒了一杯温水。
江泠局促地接过来,明明要表达感谢的是她,结果不知怎的,演变了他事事周全。
扶栏旁摆放着一个很大的实木书柜,玻璃窗里放着形形色色的书籍,离笙走过去,拾起桌上的几本书,放回书架。
江泠握紧水杯,看着他的背影:“你喜欢看国外的着作?”她见那几本书上都标注着英文。
离笙解释:“不常看,偶尔看看打发时间。”
她又了解了他一点,相比于国外戏剧性文学,他更喜欢国学经典。
“老板,有人找。”周保保轻手轻脚地上楼,没敢走太近。
话音刚落,响起了哒、哒的高跟鞋声。
江泠跟离笙一块下的楼。
来人是位女士,五官标致,妆容细腻,一头卷发及腰,配上浅蓝色长裙,看上去很温婉。
这是一个知进退,懂规矩的女人。
江泠的目光仅仅停留一瞬,便拿上画,对离笙说道:“你先忙,我回去了。”
“我送你。”他唇边的笑意淡了。
“不用。”江泠想了想,“我改天再来找你,想来你这借两本书。”
离笙望着她走远,才收回视线,看向站在收银台旁边的女人。
“韩小姐。”他目光很淡,声音平铺直叙。
这位韩小姐最近常来这里,今天已经是这周的第三次,她的目标很明显,是为了离笙,但这次却是她这周第一次见到他,前两次都以各种理由婉推了。
她拢了拢头发,因为他一个称呼沾沾自喜。
离笙说:“你买的画到了该付尾款的日子,请你去前台结一下账。”
当初为了有见面的理由,这位韩小姐只付了一半的定金。闻言,她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地拿出银行卡,递给周保保。
正在认真工作的周保保总感觉有人在瞪他。
韩小姐重新收拾好心情,露出浅浅的微笑:“有空的话我请你喝杯咖啡?”
“我不喝咖啡,也不习惯与旁人同席。”离笙话里话外,已是不耐,“韩小姐没事就请回吧,下次这种事不用找我,直接找前台就可以。”
说完,他转身离开。
接二连三受挫,韩小姐笑容维持不下去了,步履慌乱地追上去,指尖刚碰上离笙的手腕,就被他躲开了,轻薄的布料从掌心划过,她看见了对方极度厌恶的神情。
“韩小姐,请你自重。”
洗手间内,头顶的暖光灯没开,唯一的光源是墙角的一扇小窗,透着忽明忽暗的光泽。
地上扔着一件西装外套,男人打开水龙头,不停揉搓刚刚被碰过的地方,腕骨的位置,很快,红了一整片,隐隐可见血痕。
镜中,映出他阴霾的双眼。
恶心。
真是什么东西,都敢往他身边凑。
=====================
20 一生爱你千百回
晚上九点,盛庭华府附近的小区发生了一起煤气泄露案件,一名女性当场死亡,经法医鉴定,死者生前身上有多处殴打痕迹,很有可能为他杀。
十点,江泠接到了警局的电话。
“你和徐楠竹是什么关系?”做笔录的警官姓钱,是刑侦大队的队长,他坐在办公椅上,身子微微前倾,脸上有着饱经风霜的干练气质,浓眉大眼,长得很有威慑力。
江泠如实说道:“她是我之前的助理,但是已经辞职了。”
“她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江泠眸中诧异,摇了摇头:“我尝试过联系她,但一直没打通她的电话。”
“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消息,你和她的母亲韩艳和之间有过过节?”钱警官转着手上的笔,思忖一下,还是决定换个措辞,“是韩艳和单方面诬陷过你,想从你这敲诈一笔钱。”
江泠调整好思绪,很快回道:“我并不知道她和韩艳和的关系,楠竹也从未提过。”
“那你总该知道韩艳和已经疯了,就在上周,你还去过那家精神病院。”钱警官阅人无数,仅凭第一感官,他认为江泠的嫌疑很低,但毕竟涉及人命案,还是要公事公办,不能放过半点蛛丝马迹,“我有理由怀疑是你怀恨在心,所以对她女儿下手。”
“我的确去过,但我晚上没有出门,我相信你们已经调取了监控。”
“若是你用其他办法呢?”钱警官举个例子,“比如,买凶杀人。”
“我是演员,是公众人物,没必要自毁前程。”江泠抬起眸,条理清晰地阐述。
钱警官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水,给身边的同事递了个眼色,很快,一个男人摇摇晃晃地走进询问室,穿着邋遢,浓浊的酒气扑面而来。
钱警官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说有证据吗?”
邹文铭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江泠,情绪很激动:“就是这个女人,小竹跟我说她经常一不顺心就打她,她实在干不下去了,没办法才辞了职,没想到,”说着,他掩面而泣,声泪俱下,“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心狠,我才刚出门小竹就出事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行了。”钱警官清了清嗓子,嫌他太聒噪,扭头看向江泠,“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泠的视线落在邹文铭那张充满愤恨的脸上:“你的证据在哪?”
邹文铭眼珠转了转:“我有楠竹给我发的聊天记录,你每次心情不顺就拿她当出气筒,你还是不是人了?”
江泠不徐不疾地反问:“她当我的助理不过一个星期,我有什么理由杀她?”
“我怎么会知道?”邹文铭佯装镇定,心却开始慌了,“杀人还需要理由吗,我女朋友就是个普通人,哪受得起你这样虐待她!”
江泠没再继续追问,而是对钱警官轻声说道:“我希望你们可以秉公执法。”
邹文铭的说辞可谓漏洞百出,钱警官自然也看出了端倪,再次望过去的目光带了几分欣赏,他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女人,举止温婉却不失沉稳,言语轻柔而不失犀利,当演员倒是可惜了,比起抛头露面的工作,她更适合在大学当一位才华横溢的女教授。
做完笔录,警务人员把江泠带到一个单独的拘留室,由于邹文铭一口咬定江泠是始作俑者,警方迫于压力,没办法立刻放人。
夜半,钱警官打着哈欠,昏昏欲睡。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他惊醒似的睁开眼,看见值班室的小刘风风火火地跑过来,语速很快:“上面来命令了,让我们把人给放了。”
“谁的命令?”钱警官声音提了提。
小刘警官用口型说了个名字。
是省公安厅的大领导。
事情还没有盖棺定论,就能如此大动干戈,他倒真是小瞧这个女人的背景了。站起身,他来到隔壁的房间,推门进去:“你可以走了。”
江泠还没睡,抬了抬眼:“不是没到时间吗?”
“我以为这句话该是我问你。”钱警官带着她出了拘留所,停下脚,不冷不热地说,“江小姐背后真是有一尊大佛,我想无论这件事结果如何,我都动不了你了。”
江泠从警局出来,正准备给莫千鱼打电话,余光瞥见路灯下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保时捷,她调转方向,走到马路对面,看见了离笙。
“我来接你回家。”不等江泠开口,他便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虽然隔着一层布料,但江泠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指的温度,她的思想这一刻已经被他突然出格的举动带走,直到坐进车里,她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千百句话涌到嘴边,她指尖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离笙。”
他眉眼低垂,静静地望着她,眼底是一望无际的漆色:“江泠,有些事还是不问的好。”
他知道她满腔疑惑,想要个答案,但他没办法给她答案。
一夜未进水,她喉咙发干,嗓音也有些嘶哑:“是你吗?”
离笙点头,承认了:“是。”
“我想问的只有这个。”江泠说,“谢谢你能来接我,不然我今晚或许要回不了家了。”
他次次相助,她看在眼里,又有什么理由怀疑他的动机呢。
她才是最没资格的那个人。
路过一家便利店,离笙让方路远停车,他买完东西回来,把袋子放下,从里面拿出一瓶水,拧开瓶盖,递过去:“你不用害怕,把事情交给我,别的你都不用管。”
江泠问他:“会对你有影响吗?”
“不会。”离笙眸中带笑,看出她的顾虑,“帮朋友一个忙,我还是很乐意的。”
对他的身份,江泠一无所知,但她不想质问,也不想在乎太多,他可以是一个普通书画店的老板,也可以是深不可测的世家子弟,她想要的,想接近的,始终是他这个人。
她啊,固执得很,一旦喜欢了,即便千难万阻,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再回头了。
凌晨叁点,郊区一座废弃仓库里,原本上锁的铁门慢慢打开了。
一盆冷水兜头而下,邹文铭冷得直打哆嗦,他整个人被绑在椅子上,双手被粗粝的绳子缚在身后。
空旷昏暗的环境里,一道银白色的光晃过邹文铭的眼睛,他看清了,是一支狭小的注射剂。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吗?”针尖抵在他的脖子上,一点点往里刺进,顿时传来火辣辣的阵痛。
邹文铭怕得不行,强装镇定,提高了嗓音:“我告诉你,你这是犯法的,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不然等我出去了,一定会报警抓你!”
“抓我?”男人低低地笑了,不知是笑他的愚蠢还是不自量力,“你猜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你别想吓唬我!”
“既然你这么想死,我不介意帮你。”针头已经全部刺进了的皮肤,男人拇指压住活塞,往前推了推,声音沉而缓,“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蝴蝶,你的精神也像蝴蝶一样,慢慢飞走,不过你会死得很痛苦,先是产生幻觉,然后会在自我折磨和恐惧之中慢慢死去。”
邹文铭浑身发麻,刺骨的冷意从脚底逐渐蔓延到全身:“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做的错事,当然要自己承担。”他动作慢下来,针却依旧停在血管里,“还有,告诉我,谁在背后指使了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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