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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繁华之谜”
从城镇刚回来不久,此时我本该睡眠,但是想要立刻写下来我在镇中的所见所闻。
先说那个让我印象最深的地点吧。
我和主人以及另一位主人的贴身侍从,年长的马鲁蒂,在上午,步行从宫殿向西走到了城镇。
按照主人的意愿,我们沿着连接城镇的东西两端的大路*行走,走到第二个交叉口停住。
这里有一座三层楼高的大型建筑。它的构造并不常规,连它的正面入口处,也由三个不同的街边商店组成。
站在路南的一侧,我可以看到它的最东边这是一家商店,一楼有两个房间,房间的楼上有一间公寓,其上的三楼从外观上也像是供旅客的居住的公寓。
中间是单间店,但是它内部有楼梯通往上面的公寓。它的阳台横跨二楼多个房间。
最西侧的房间和中间的房间之间是通往中庭的通道,入口处的墙上有红色的牧师画像和斑斓色的酒壶装饰画。
从通道穿过可以依次看到中庭到接待会客厅(tablinum*)到柱廊的视野。
中庭十分宽敞,被精心修建的建筑、柱廊和花园所环绕。
中庭的中央,建造了正方形的喷泉以及小巧的雕塑,水流从其中涌出,池塘的边缘装饰着洁白的瓷砖,周围种植着各种鲜花和绿植,给踏入的人一种自然的氛围。
雕塑是一座女神。她身着华丽的长袍,头戴花环,手持花朵。她的面容充满优雅和温柔,体态充满魅力。
接待会客厅的墙壁上画着黑色的壁画,我和卡伊主人到达的时候,我正可以看到人们围坐在壁画俯视之下的座位上,享受美食和美酒,辩论音乐和诗歌。
卢修斯·韦尼迪乌斯·恩尼库斯,我因为提前想到了要把他写到纸上,所以在那里时,我反复和他确认了他名字的拼法。
卢修斯·韦尼迪乌斯·恩尼库斯有着凌乱卷发,和有一双坚毅的黑眼珠。他晒的很黑的脸上有一些皱纹,体现了他的年龄和经历,还暗示着他长时间在户外工作或在旅途中暴露于阳光下。他整个人的身体如同被海风中的灼热阳光装饰过。
我和主人来到壁画的地方时,这位卢修斯·韦尼迪乌斯·恩尼库斯本来坐在矮凳那里,敞着腿喝罐子里的酒。但是他注意到了卡伊主人的到来,接着他立刻站起身来,双手交叉在胸前朝卡伊主人微微倾身。
“卡伊乌斯主人,感谢您的到来,我一直盼望着您的到来。”
这是奴隶向奴隶主请安的动作。但是据我当时的观察,他第一眼看上去并不像个奴隶。
这位卢修斯安排了侍从为主人端上蜂蜜酒。并有奴隶送来了银盘,里面装着豌豆,橄榄。
主人取了一点点吃。
卢修斯对主人说:“卡伊乌斯主人, 现在正好马库斯.文尼修斯现在在这那里,您要与他会面吗?”
卡伊主人似乎暂停思考了一下:“好,我去和他打个招呼。”
卢修斯指引主人沿着后门处盘旋上升的楼梯去往三楼。
我和马鲁蒂则被主人安排在一楼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卢修斯下来了。
卢修斯让人端来两瓶装在陶瓷杯里的葡萄酒,分别递给我和马鲁蒂。
我看见马鲁蒂没说什么就自然地接过来了。所以尽管惶觉得十分惶恐,但是我也是把葡萄酒杯握在了手里。
“哦呀这个新来的奴隶可真是有一张可爱的脸。”
这个人的话里有一种对奴隶自然抒发出的亲近。
他冲马鲁蒂碰杯。
“卢修斯·韦尼迪乌斯·恩尼库斯,卢修斯是我的名字。”这个人奇怪地念叨着自己的名字,冲我介绍着他自己。
“在很久以前,我是侍奉卡伊乌斯主人的父母的奴隶。”
我冲他睁大了眼睛:“所以您果然是从奴隶变成自由人的人?”
卢修斯又举起陶瓷杯喝了一口:没错。现在我已经完全是一名罗马公民了。
我听他说的话感觉着不可思议,我小小地喝了一口葡萄酒,清醇的味道和在主人家喝到过的一模一样。
我没见过,至少是从没交谈过,与那些从奴隶变成自由人或是说彻底变成一个罗马公民的稀少对象。
卢修斯像是很满意我的吃惊,他继续慷慨地讲着:“我和利维亚最早是一起服侍克劳蒂娅斯.卡普纽斯.皮索主人的奴隶。我先被安排来代主人管理沙龙。后来我和利维亚的孩子快出生了。主人就安排我们两个永远待在这里,都不用再回宫殿了,就是这里。”
卢修斯指了指脚下的地面。
“然后我和利维亚两人就享受着主人的恩赐,待在这里生活,过了一年我们的孩子就满一岁了,接着就在克劳蒂娅斯主人的帮助下彻底变成了罗马公民*。唔……就在下个路口的诺尼亚会堂里进行公证的。”
卢修斯又喝了一大口葡萄酒说。他黝黑的手指指着东边的墙壁,示意再往东走下一个路口就是诺尼亚会堂。
按照卢修斯所说,克劳蒂娅斯.卡普纽斯.皮索就是卡伊主人的母亲,是宫殿的前主人。
我没想到会突然地知道关于主人家族的事,这些事我还没来得及向翡狄打听。
卢修斯一副神态自得靠在吧台上饮用着葡萄酒的样子,会让所有奴隶都心生向往。
我观察了下马鲁蒂的表情,他没什么反应,看来只有我这个第一次听的奴隶难以抑制住表露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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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注释 :
*东西方向的大路(Decumanus Maximus):Decumanus Maximus通常是一条宽阔的东西向的道路。Decumanus来自拉丁语,意为东西方向,而Maximus表示它是主要的或最重要的街道。因此,Decumanus Maximus可以被理解为古罗马城市中最重要的东西向主干街道。
与Decumanus对立的词是“Cardo”,cardo通常是一条与Decumanus垂直交叉的道路,纵贯整个城市,连接城市的南北两端。
沿繁华城镇的道路途中通常会有商店、市场、官方建筑以及其他重要的市区设施。
*接待会客厅(Tablinum):古罗马的tablinum是指贵族住宅中的一个重要房间,在文中翻译为‘接待会客厅’。它通常位于住宅的主要入口和中央庭院之间,作为连接这两个区域的过渡空间。
Tablinum通常比其他房间更宽敞,并且被装饰得更加豪华。它可能有高大的柱子、精美的壁画和雕塑。这个房间的设计和装饰反映了家族的社会地位和财富状况。
在古罗马贵族家庭中,tablinum是一个重要的空间,体现了家族的权力和地位,并用于展示和维护家族的声誉。
*公证晋升成罗马公民: 据史料,当‘Juania Latin’的子女存活到一岁时,法律规定他们可以晋升为罗马公民。
按照本卷所描述推测,卢修斯·韦尼迪乌斯·恩尼库斯是最终由Juania Latin的身份变成罗马公民的。
卢修斯从奴隶变为Juania Latin的认证身份的过程,我们无法得知,猜测他的Juania Latin身份是由他侍奉过的、掌握权贵的主人帮助赋予他的。
Junian Latin是指那些既没有自由出生的公民身份的记录验证,也无被主人释放过的记录验证,的人。Junian Latin并不享有完全的公民权利,例如不能担任政府职位或在选举中投票。然而,他们在某些方面享有更多的权益和特权,比如在财产方面的保护。
通过声明一个一岁孩子的出生和存活来晋升成罗马公民,这是由奥古斯都引入的繁衍激励措施之一。
第三卷“繁华之谜”(02)
我们三个人就在接待会客厅的位置悠闲聊天。白日里的葡萄酒让平日里寡言寡语的马鲁蒂也打开了话匣子。
马鲁蒂说起他多么怀念克劳蒂娅斯主人。
卢修斯听到后把酒杯放到吧台上,将他黝黑的右臂从侧面抬起,手臂伸直,手掌面向下,与地面平行,指尖稍微下垂。同时,他的左手放在胸前。
“愿我的主人克劳蒂娅斯在与神灵欢乐。”卢修斯说。
卢修斯在向神表示自己的惋惜或默哀。这说明克劳蒂娅斯主人已经离世。
卢修斯问马鲁蒂:“卡伊主人最近怎么样。”
马鲁蒂说:“一切如旧。”
“仍不打算去担任议员?”
马鲁蒂说:“仍不打算去担任议员。”
卢修斯说:“主人家执政官的血脉,卡伊主人如果不愿意继续的话……算了我们谈这个又有什么意思呢?”
卢修斯和马鲁蒂碰一杯。
“主人至少该和哪家尊贵的小女主人把他尊贵的血液和身躯流传下去。”
马鲁蒂说:至少要这样。
马鲁蒂在和他旧时的朋友卢修斯说话时十分惬意放松,尽管两人一个仍是奴隶,另一个已经是罗马公民了。
卢修斯伸来酒杯和我碰一下。
“是茱莉亚没错吧?我没念错吧?”
我点点头。
马鲁蒂倚靠在吧台上。边酌饮着葡萄酒边说:“茱莉亚,茱莉亚很厉害哦,她从不列颠来的,现在拉丁语说得比我还好呢。”
我感到脸红。
马鲁蒂说:“茱莉亚的前主人是那个盖乌斯·普林尼乌斯·塞昆杜斯,听和她以前一起服侍盖乌斯的奴隶们说,茱莉亚总是负责为盖乌斯.普林尼乌斯读书。”
卢修斯看我的眼神更加惊讶。
“普林尼乌斯!那个人可真是爱读书啊~茱莉亚做他的奴隶的时候肯定费了不少嘴巴吧。”
卢修斯说完后自己哈哈笑了笑。
“马鲁蒂,让我们敬一下普林尼乌斯常来宫殿与克劳蒂娅斯主人交谈欢乐的过去时光吧。”
酒杯相撞,一些深红的液体晃出杯缘溅落在地面上。
我不知不觉也喝了过多的葡萄酒,靠在台子上,张着嘴巴傻傻地看着他们俩人面对面叙旧的样子笑。
在有一些特别的时间和地点里,做奴隶也会能突然体验到一股昂贵般的快乐感受。这个地点我才第一天踏入,就立刻喜欢上它了。
黑色的壁画上有着平稳放置的天平,它像是商人的护身符,它也很漂亮。
聚在这里的人毫不顾及彼此偷听地大声交谈着自己事,葡萄酒和蜂蜜酒的味道由室内传往露天的中庭。空间里充斥着流动的香气。
我想我和马鲁蒂都不会在这样的环境里,惩罚般地让自己时刻确信着自己是个奴隶。
尽管杯子不同,但是倒在杯子里的酒却是相同的。它们从一个酒桶里流出,颜色透亮,香味外溢。
魅丽的维苏威斯山只能种出一种最好的葡萄,而美丽的赫库兰尼姆只能酿出来一种最好喝的葡萄酒。
主人缓缓地从阶梯走下,正好被我的眼给捕捉。我的视线自空间的这一头穿过,隔着无数的空气,与主人的皮肤相触碰。
灰尘和光影在空气中交舞。我和主人的视线也在时间的推进中相握。
我看到主人朝我眨了一下眼睛。或者没有,葡萄酒昏了我的头。
我敲敲正背对着主人的方向的马鲁蒂。
“主人下来了。”
马鲁蒂面色潮红地自吧台转身,我看到他的眼睛正眯起,像是要睡着了一样。
我往前探着步,明显觉得步子迈不稳。
而在我左侧的马鲁蒂则是急冲冲地往前越了两三步。每步足足有半个我这么长。然后我看到他迈出去朝空气踩了一大脚,接着便挥舞着手臂栽倒在地面上。地面溅起了更多的灰尘到光影中。
这个场面让人哈哈发笑,在接待厅里不少坐着的饮酒人都哈哈哈哈地笑起来。
马鲁蒂简直如同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沉睡在地板上。他的一只胳膊就搭在一个离他很近的矮凳上。
我想起来还有卢修斯,于是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背对着主人酣睡在吧台之上。
我继续往前探步,晃晃悠悠又急匆匆地赶到离主人最近的地方。
降低我的身高,我跪在主人的身下。
我说道:“主人,请原谅我们的罪饮。”
在我之上。
主人回复道:“哎~茱莉亚,我们该怎么回去呢?”
第三卷“繁华之谜”(03)
那位为卢修斯奉上食物的奴隶前来扶起卢修斯,她小小的身板不可能承重这么大的重量。我上前辅佐她,将卢修斯另一条手臂挂在我的身上。
卡伊主人制止了我:茱莉亚,回到我的身边来。
卡伊主人叫了另一个人的名字请他来搀扶卢修斯,叫来的人是本来在接待厅喝酒的人,并不是奴隶。
卡伊主人端着手臂站在摔倒的马鲁蒂身旁,他的脚尖距离马鲁蒂穿软底鞋的脚掌很近。
卡伊主人叹口气。他问我:
马鲁蒂喝了几杯啊?
我说不清楚。
搀扶卢修斯的小奴隶和那个协助她的人把卢修斯往二楼运。我猜,可能二楼能在正面能看到的,有露台的三四个隔间中就包含着卢修斯的房间。
卡伊主人转过身去观察我们摆放在吧台上的三个酒杯。
远远地看了一眼后立刻询问我:“茱莉亚也喜欢上喝葡萄酒了吗?”
我诚实地点点头。
卡伊主人无奈地摊了一只手出来。
“酒神巴克斯的蛊惑。”
卡伊主人模仿着举起一只空气中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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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莉亚,我们今天就在这里住下了。”
接近日落,马鲁蒂仍没有自己从楼上走下来。
期间我按主人要求,前往城东的面包店买来了圆面包和葡萄汁面包,一共花了10阿斯。
主人则在沙龙里与他熟悉的人会聚休闲。
简易的面包午餐过后,主人就去了三楼的高级公寓歇息午觉。
我则待在会客厅里俯在矮凳上休息。
恐怕主人是出于自己想要在这间沙龙上过夜的想法才没有差遣我去叫醒马鲁蒂。马鲁蒂正在卢修斯唯一的女奴隶的二楼卧室里,睡在她的木板床休息。
而那位沙龙的管理员卢修斯也正处在马鲁蒂的同频睡眠之中。待在他自己的公寓里。
由主人替我安排我今晚的住所。其实我完全可以在主人入睡后回到主人的宫殿里的仆人楼里,明早日出前再赶回到这里主人的身前来。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主人直接让我住进了二楼的一间间供客人休息的公寓房之中。
诚惶诚恐的恩赐,我第一次睡在柔软的羊毛垫子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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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注释:
巴克斯(Bacchus):古罗马神话中的酒神巴克斯同希腊神话中的酒神狄俄尼索斯。
第三卷"繁华之谜"(04)
羊毛垫子肯定带我去向了一个美好的梦境里,刚醒来的一刻我就躺在床上回味,不过现在我不记得那里什么样子了。
天刚刚亮的时候我就醒了。我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而此时天气比夏季要清爽一些。
一间豪华的卧室把我踢进了一种歪七扭八的氛围之中,在这个氛围里,我甚至获得了一些多余的勇气。
我放在枕头下的有主人昨天给我的20阿斯,我该趁主人醒来前去买一些与宫殿里平日里做的食物不同的食物。
公共市场在沙龙向北方再走4个交叉口的地方。昨天那位卢修斯的奴隶安希拉给我指了位置。
我醒来时天色尚早,日出未到。此时市场还未开放,而白日人来人往的街边此刻也没有一个人在走动。
我想我走到无论哪里,都不会获得任何人的注意,更不会被睡梦中的主人给发现。
在那间豪华的房间里,我那不令我特别骄傲的胆量竟然增长,让我立刻想到我可以在未得到主人的允许下去往附近的什么地方,只要在主人醒来前,带着面包准时回来即可。
我随即出了门,带着那20枚阿斯比。
黎明的曙光逐渐洒在赫库兰尼姆的街道上,我身着破旧的奴隶麻布长袍,默默地踱步在这座精美城镇的街头。街道两旁的建筑崭新而壮观,古老的石砖铺就着道路,沐浴在清晨的朝霞中。
我安静观察着周围的景象,感受着这个城市的脉动。
然而,就在这宁静而古老的街道上行进之时,我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一只巨大的手掌猛地捂住了我的口鼻,将我的呼吸阻断。
我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惊恐的感觉,我被夺走了自由。我的意思是,我作为一个奴隶仍拥有的自由。
我试图挣脱这邪恶之手的束缚。但是,我的力量显得微不足道,仿佛在这黑暗的清晨里,我变成了比居于宫殿中的茱莉亚一个更微不足道的存在。
我挣扎着,试图呼救,但被他强大的力量牢牢地压制住。我无助地踢打着,但我的努力被他轻易地镇压。
他在我的身后用我不熟悉的语音腔调说着残忍的话语,告诉我他计划将我带到市外,出售给更远的地方。
我狠狠地咬住他的手臂,他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惊慌地松开了我。我没有犹豫,立刻逃离了他的掌控,疯狂地向前奔跑着。
一连跑过好几个交叉口,同时拐了好几个弯道,躲避他的追踪。
真的跑了很久之后,在某个拐角我看到了一户门前有一个罩布,然后我赶紧掀了钻进去,快速掀起来的一瞬间扬起巨大的灰尘,让我的眼睛都流出来了眼泪。
我钻进去才发现里面是一些砍成木条的柴火,外面这层布应该是防止潮湿而在夜晚时盖上的。
第三卷“繁华之谜”(05)
我钻进去才发现里面是一些砍成木条的柴火,外面这层布应该是防止潮湿而在夜晚时盖上的。
我没有看到他的脸,当狂奔之时我也不敢回头望他。这一切虽然恐怖,但也仅是在非常短暂里发生了一会儿。
我无恙地安静潜伏在罩布之下,期望着当我掀起布出去的时候不会看到他站在可以看到我的地点。
就这样我等待了很久,我想我等待了有一时之久。我抱着小腿靠着木条。呼吸吐出在逼仄的空间里。直到居民踱步交流的声音越来越吵闹,我才敢出来。
我在盖乌斯主人家时就有奴隶说她先前是拉基奥*哪户人家的奴隶,后来一天晚上在在路上独自行走的时候被人给掳走, 被带来了罗马城,然后被丢进奴隶市场里交易。最后被介绍人转卖给了盖乌斯主人。*
过去听说的时候并没觉得这是多么恐怖的事,因为我去到盖乌斯主人家前也是被人从不列颠掳走到罗马城的。
只有亲身经历,才能体会到恐怖的感受。
听那位奴隶说,这是违反罗马法律的,但这样做的人却能很轻易地快速拿到大笔的钱。
他们不花一分钱从无人察觉的街边带走那些很容易掳走的奴隶,不顾他的主人是谁。
转手就能在不知情的城邦里卖上四五百阿斯。
这可以买下一两百个大面包。
而对于那些丢掉奴隶的主人,如果家中是有很多奴隶的富贵人家,对少掉一个弱小的奴隶也不会有过多地在意,通常不会去遣人四处找寻他。
那些家中只能养得起一两个奴隶的人家则是更没有多余的钱和有效的途径去找到被拐走的奴隶。
卡伊主人,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好的奴隶主人了。如果我真的被人带走,那么就像那位奴隶所说的,我几乎不可能再回到他的身边。
我在想象中感到难以传述的后怕。那位不齿的奴隶贩子只用多两三步就可以探到我的身体。
当我走出来罩子的时候,正在旁边凉棚里休息的体力奴隶吓了一大跳,他整个身体弹了一下。
冲我喊道:“你在这里睡了一整晚?”
我觉得不好解释,就对他点点头。
他是个善良且同情别人的奴隶,他恐怕以为我是从哪个坏得不行的奴隶主那里跑出来的。他抛给我一颗他啃了好几口的梨子。
我接到时被粘腻的果汁糊了一手,搭配上我手上沾染的灰尘,这颗梨子带不来任何食欲。
他说:“快点走吧,等会儿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我主人这里烤面包吃。会有很多人看到你。”
我这才注意到这里是一个,专门为那些家里没钱做焙炉或者是不想自己砍柴生火的人,代为烤制面包的地点。
然后我就按照他的意思,握着梨子跑开了。
我本来是想跟随人流的方向,前往日出开始出摊的公共集市。
但是我突然发现那20枚阿斯被我给弄丢了。可能是挣脱的时候弄掉的,也可能落在了柴火那里。
我沿路,并回到刚刚那里寻找。
但是都没有看到。20枚阿斯洒在地上是很明显的,早就被人捡干净去了。
我询问那个扔梨给我的奴隶说:“你知道这里有一个非常豪华的沙龙的地点么,里面的主人叫做卢修斯,里面的墙上还有一个黑色的壁画上面画着金色的天平。”
在躲避奔跑中我遗失了对城镇的方位的感知。
这位奴隶说道:“我知道啊,就在……那里,你需要沿着这个路,再往这里……走一下。然后左转……四个还是五个路口就到了。”
这个奴隶用手指着四方向的墙壁,比划着路线。
我觉得他的语言和肢体动作都让他更加地善良可爱。
我问他:“我叫茱莉亚,你呢?”
他拿食指指着自己的晒地黑呦呦的前胸说:“加拉*”
我和他道别之后就按照他设计的路线行走,最后真的到达了沙龙的正面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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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注释:
拉基奥(Regium):一座古老的城市,位于意大利南部的卡拉布里亚地区,地理上位于意大利半岛的尖端。它是一座古希腊殖民城市,由来自迈锡尼的希腊殖民者在公元前8世纪建立。
在古罗马时期,拉基奥成为罗马帝国的一部分。公元前3世纪,罗马共和国征服了拉基奥,并将其并入罗马领土。作为罗马的一部分,拉基奥享受了罗马的法律和治理体系,并成为一个重要的港口城市和贸易中心。
加拉(Galla):这个名字可能暗示奴隶来自高卢(Gaul)地区,也就是现代的法国、比利时、卢森堡和部分德国境内的地区。高卢是古罗马的一个重要省份,奴隶可能来自该地区或者被征服并贩卖到罗马帝国其他地区。
第三卷"繁华之谜"(06)
我进去时,中庭里空无一人,昨夜两个卡伊主人的旧识在这里留宿,他们此时仍在楼上休憩。
贵族们并不多以早醒为荣。
我往后门楼梯的位置走,走到接待厅,看见卡伊主人正坐在地板上。
我进去的时候,卡伊主人将目光投向我。他抿出了温柔上扬的嘴角。
“茱莉亚,我等你了一会儿哦。”
主人团膝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壁画的墙,右肩之上是黄金天平。
“我现在饿了。”
主人穿着和昨天不同的衣服,洁白的褶皱长衫此时与他的身体为伍,协同在黑色的背景墙上成为画作。
主人将两只手,分开与肩同宽,摊在他的胸前,掌心呈上。示意我将面包和浆果汁分别放在上面。
我极快地转换了我进门时俯视主人的视角,屈背、伏地跪在在主人的面前。
“请您原谅我,卡伊主人,我丢失了您昨夜托付给我的20枚阿斯币。”
卡伊主人说:“茱莉亚,可以抬头吗?”
我起身,将我的手掌撑在我的膝盖上。
主人两只本来停在空中的手现在转移到了他的脸颊上和手肘上。
主人左手托着他的右手肘,右手指尖微微触碰着他自己的脸颊,微微歪着头看我。
主人疑惑地询问我:“怎么会丢呢?”
我将早上出门时被奴隶贩子袭击和奴隶贩子说要把我卖到外城的事讲给主人听。
但是由于害怕惩罚,所以我没坦诚说我过早地出门在城里闲逛的事。
只是说是在去往市集的途中被奴隶贩子从身后袭击的。
卡伊主人是一个体贴他的卑微奴隶的好主人。在我讲述时, 我可以看到卡伊主人的表情并不放松。
卡伊主人问我:“茱莉亚有受伤吗?那个违法的奴隶贩子是怎么从背后袭击你的?”
我捂了下我的嘴巴,透过指缝闷闷发声:
像这样,从背后,他先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拿单手的手肘捂住我的嘴巴,继续闷声说:
“然后,接着,从背后,他继续用力,拿手肘捂住了我的嘴和下巴。”
卡伊主人露出一种心疼的表情望向我遮掩着的下半张脸。
卡伊主人说:“放下手,让我看看有没有勒出红印。”
卡伊主人向前凑近,集中目光在我的下巴上。
我一直没有看到镜子,所以不知道脸上的状况。
卡伊主人说:“有一点。”
“茱莉亚好可怜。”
卡伊主人一边说,一边伸手敷上我的下巴和嘴唇。
我在主人接触我肌肤的瞬间抖了起来。
卡伊主人缩回手:“还是疼么?”
我赶紧解释说没有什么痛觉。
卡伊主人叹了一声气。
“哎,茱莉亚能说清楚他的长相吗?”
我说我完全没有看到。
卡伊主人让我先上楼去找菲丽安娜,找她要毛巾和净水敷一下脸颊。
菲丽安娜是卢修斯的女奴隶。
我遵命起身前往,走了两步又被主人叫下。
“茱莉亚。”
“过来。”
主人让我在他面前转过身去。
接着主人从我身后起身。我听的到他动作的声音。
主人将手放在我背后的衣服布料上。
他的指头揪着两端布料。
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掌正压在我的腰上。
“茱莉亚……”
主人的呼吸吐在我的脖颈上。
我前面的身体被忽然攥住的布料给缠紧。
卡伊主人说:你的衣服被刮烂了。
我伸手去够我的后背,正好和主人的手相触碰在一起,于是主人把我的手牵在那处衣服的开口处。
我能沿着衣服布料摸进我的皮肤。
我想是那个奴隶贩子前身的什么装饰品或者挂件勾破了我的衣服。
“对不起卡伊主人,我损坏了衣服。”我吃惊于我刚刚就是这样子穿着破破烂烂在街上行走的。
“找菲丽安娜要一件好的衣服穿。”卡伊主人命令我道。
第三卷“繁华之谜”(07)
我到二楼找菲丽安娜,好多房间的门是敞开的,她在她自己的房间里背靠着木板床沿盯着地板发呆。
她的床上躺的还是马鲁蒂,这让我当时感到奇异,我想他半夜肯定醒来过,天亮前又睡过去了。
既然主人没去叫醒他,那我也不叫醒他。他算是我的前辈。
我向菲丽安娜招手让她出来。
可爱的菲丽安娜就朝我跑来。
我先问她昨天她睡在哪里。菲丽安娜说昨天晚上的时候马鲁蒂就醒了,换她在床上睡。
马鲁蒂在沙龙里别的地方待着,等菲丽安娜早上醒来后又让马鲁蒂睡回了木板床上。
菲丽安娜说她早上醒来后没过多久就赶上了卡伊主人醒来唤奴隶。她就去帮助卡伊主人起床整理。
卡伊主人还向她抱怨,城里的居民走动的声音太吵,把他给提前吵醒了。
接下来卡伊主人问她我去了哪里。菲丽安娜表示不清楚,接着卡伊主人就让她留在楼上,自己一个人去了楼下。
只有卡伊主人一人居住的宫殿总是很安静,城镇的环境自然会引起卡伊主人挑剔。
我请菲丽安娜拿一件她的衣服给我,然后我去二楼的蓄水池那里舀出来点水,在菲丽安娜的帮助遮掩下,在墙壁夹角处,用我的破衣服蘸水冷敷我的下巴和脖子。
我探出来头,枕着菲丽安娜撑着的棉布的上缘问她:“我的脸上和脖子上有红印子吗?”
菲丽安娜手臂张开地直直的,两手握住布料的两端,凑近看我的脸。
“看不出来有。”
我在擦拭的时候发现我后背衣服划破的位置的皮肤也被划出了划痕。我虽然看不见,但能摸到细细的伤口。
我沿着楼梯下去,想起还没有奴隶为主人供上食物。
主人唤我:茱莉亚,把卢修斯和马鲁蒂叫醒。
我立刻返回去叫醒两人。
卢修斯这几天是自己一个人住,我不清楚他的妻子和孩子去了哪里。
卢修斯和马鲁蒂和菲丽安娜并排站在卡伊主人的身前,向他微微屈身。卢修斯已经是一位公民,但仍愿意心甘情愿地服侍卡伊主人。
主人让我将那个奴隶贩子的形象形容给所有人听。
我尽力地说了,主要是说他的声音独特的地方,以及他的身前可能有能刮破衣物的装饰品。
卡伊主人让马鲁蒂回宫殿找一些男奴隶来和他们一起在镇上找一下那个奴隶贩子,同时他吩咐卢修斯去找城市守卫说明情况要求协助。以卡伊乌斯.皮索的名义要求协助。
卡伊主人把所有人遣去了,但是把我留下了。
卡伊主人对我说道:“之前宫殿里还有一批警卫驻守,但是我解除了对他们的雇佣。”
“如果把他们留到现在,就方便多了。”
卡伊主人冲我温柔地笑笑。
卡伊主人又说:“好了,茱莉亚,现在去找吃的吧。我真的饿了。”
卡伊主人单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冲我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卡伊主人说:“我们一起去集市买吧。”
第三卷"繁华之谜"(08)
一路上,我们穿过拥挤的街道,其他人们也多是在前往集市的路上。这里有人们行踏的喧闹声和交流喧嚣声,以及集市的热闹气氛。
然而,我的目光和注意力集中在卡伊主人身上,我想如果马鲁蒂不在,我应该承担守卫卡伊主人的责任,而不是自由地参与这个热闹场景。
我与主人的身位稍稍错开,我站在他后面半肘左右。但我们大致是并肩的。
很奇怪的是,我观察到每次我尝试撤后时,卡伊主人会放慢脚步,最后我们总是并肩的。
卡伊主人肯定是早就知道集市在哪里。从沙龙到达集市的路拐了不少弯,并不是很容易记的。
我来回走过了一次,现在回忆起来仍是完全没有记得路。
我注意到这座城市里的浴场非常多。去向集市的路上我就见了两个。
卡伊主人可能是看到了我边走边探望路过的浴室的大门的样子。
反正他说道:茱莉亚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浴室很多吗?赫库兰尼姆的浴室数量比庞贝的浴室数量还多。
我向主人道歉并表示不知道。
卡伊主人当时迈着轻盈的步子,信步在吵闹拥攘的街道上。
“因为这里。”卡伊主人的鞋子*踏在地砖上,轻轻跺了两脚。
“赫库兰尼姆。”
“赫拉克勒斯与热水浴的联系。”
在图书馆里的书里看到过,据传闻,赫库兰尼姆是由大力神赫拉克勒斯创立的。人们为了感谢他,将这座城市命名为赫库兰尼姆。
这位忙碌的英雄在我们的海上*各地旅行,建立了许多城市。人们的共通点是都很喜欢赫拉克勒斯。
我对大力神的了解太少了。所以主人说的,我在当时并不明白。
体贴的主人发觉了我的沉默意味着我愚蠢的无知。
他接着解释到:“热水浴可以恢复并注入活力。而赫拉克勒斯拥有巨大力量和耐力。所以在这座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城市里,人们更信仰热水浴。”
卡伊主人源源不断地讲述:“我也总是来城镇中央的浴室。不过最近,茱莉亚一定能明白,被写作和阅读占用了时间,让我少来了几次。”
当我第一次踏入赫库兰尼姆的集市时,我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我走在拥挤的街道上,人们来来往往,各种各样的声音融合在一起。商贩们站在摊位前,热情地向顾客们推销他们的货物,这其中有些我从未见过,世界的中心罗马城也不曾摆摊出售的玩意儿。我看到了五颜六色的织物和丝绸,它们摇曳着迎风飘动。简易的遮阳棚子下,金色器具在阳光下闪烁着,散发着光芒。陶器和陶罐以各种形状和颜色陈列在一起,就和拥攘前进的人群一掌相隔,但是这些罐子没一个倒霉地被撞坏。
我闻到了新鲜的海鲜的腥味。商贩们高亢的叫卖声就是集市的音乐。
路上只有行人,早上的时间并不是马车能穿行在城镇的时间。人们在这里信步移动。左右顾盼着自己该买什么东西,有些人的样子就像我一样,头到处地扭着,对一切摆在摊位上的商品都感到有兴趣。
趁现在还没到太阳最热的时间,街头艺人们在路的交叉口有的吹奏乐器,发出悦耳动听的音乐;有些人展示巧妙的杂耍技巧;
还有一些人在表演戏剧,让我吃惊的是,竟然有一些人穿着非常华丽的衣服在表演戏剧,他们根本就是贵族!贵族竟然也会觉得表演他们自己的生活有趣!
我对一切都感到有兴趣,而卡伊主人的步子好像真的在为我调整一样,我不舍得前进时,主人的步子也会慢下来。
主人用他自己携带着的钱买了蜂蜜草莓浆果汁,这东西在市场上就遇见了一个人出摊贩售,挺贵的,比两个面包还贵。
主人喝了一口后露出惊喜的表情。
他指着这个瓷杯说:“这个真的很好喝!”
主人又买了一杯,结果直接递给了我!
我不敢拒绝,双手接下。我和卖浆果汁的摊主对视了一下,他的表情也十分震惊。
这个瓷杯子要还给摊主的。所以我和主人就举着杯子在这个摊位的附近转悠。
人们在集市上忙碌着,他们交流着,商谈着,或者仅仅是寻找着自己所需的商品。
有些人匆忙地走过,拿着他们的购物战利品;还有些人则悠闲地漫步,享受着这个热闹的环境。
草莓蜂蜜浆果汁的味道,实在是太令我回味了。
蜂蜜中和了草莓的酸涩,里面可能还有柠檬汁!
译者注释:
鞋子(Calceus):古罗马贵族在休闲场合穿的鞋子被称为calceus(复数形式为calcei)。Calceus是一种优雅而舒适的鞋子,采用高质量的皮革制作,通常具有平底或略微带有低跟的设计。它们在设计上注重细节,包括装饰性的花纹、编织和雕刻等元素,以展示贵族的身份和社会地位。
我们的海(Mare Nostrum):古罗马人通常称地中海为Mare Nostrum,这是拉丁语中的表达,意为我们的海洋。这个称呼反映了古罗马人对地中海的重视和自豪感。
第三卷“繁华之谜”(09)
在当天,那个奴隶贩子并没有被逮到。
我被带去诺尼阿那教堂,见了那些、被守卫请去的人们,他们大多是奴隶,也有三个自由人。
有些人的特征与犯人毫不相干。我转述的人物特点实在是过于模糊了。
卡伊主人对此没有直接表露什么心情,但是他给了战战兢兢的守卫一些钱,请他们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增加城镇早上巡逻人数。
对我而说,如果没有那个奴隶贩子,我带在身上的钱就不会丢掉。而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喝到草莓蜂蜜浆果汁。
从那天从城镇回来,已经过去了两天了。我仍是每日在图书馆里侯着等待服侍卡伊主人。而我把写作,作为除此以外我唯一做的一件事。
我想我用来写作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从城镇回来以后,卡伊主人还并没有下来到图书馆。
在没有听到脚步声从楼梯传来的时间里,我总是坐在我的凳子上挥舞着我的笔。从日出写到日落。
我能感觉到,我写字的速度甚至加快了。
一口气写完我在城镇的经历都让我产生了满足感。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明显了,我真的很喜欢写东西。
我又重看了我之前写好的两卷卷轴。先写的一卷让我很高兴,虽然我的文字很愚蠢,但我自己读起来会有种看我孵出来的小鸡一样兴奋。
后写的一卷让我害臊,明明比现在并不早很多天,但我已经有点无法理解我当时的想法了。我填在纸上太多的疑问。
但其实那些疑问毫不必要,解释只用一个就够了。卡伊主人是最好,最无暇的主人。
赫库兰尼姆城镇非常美丽,身处其中虽然看不到那些美丽的屋顶,但是那些街道上行走的人群和他们交流的声音也是我在宫殿里不能眺望到的。
更不要说那座沙龙了,更不要说那个铺着羊毛垫子的床铺了。更不用说那位有着神奇经历的友善的卢修斯。
感谢卡伊主人的恩惠,而我还期待前往那里更多。
我差点忘记感谢我自己,我自己在当时没有脑袋发晕,最后顺利从那个奴隶贩子手下逃脱。
如果被拐走,我要去的地方肯定绝对以及一定不会有卡伊主人一样完美的主人。
只需想象,便可获得它带来的恐惧。
我还是该以赞颂卡伊主人作为这一卷的结束。愿我的主人比太阳还永恒,愿我的主人如海一样常在。
第四卷
马尔库斯·诺尼乌斯·巴尔布斯,我先记述一下他的名字。
沙龙东侧下一个路口的诺尼亚教堂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卢修斯给我讲了一点,赫库兰尼姆居民耳熟能详的,马尔库斯·诺尼乌斯·巴尔布斯的过往善迹。他过去的存在距今约50年。
他现在正伫立在诺尼亚大教堂那里。他骑着战马,他的父亲母亲妻子陪伴着他。他们的故事都不会再续写了,他们现在是一座座雕像。
那位奴隶贩子被找到了,他说话的声音无论如何掩饰都带有那种嚣张的鲁莽。对我来说,毫无疑问,他就是那位违法的奴隶贩。
两位司法官决定在诺尼亚教堂的马尔库斯·诺尼乌斯·巴尔布斯的雕像下惩罚这位违法的奴隶贩子。
无数城里的居民前来广场,围着我们作为中心,围出了一个小圈的场地。
他在我面前受了鞭刑,或者说他在卡伊主人的面前受了鞭刑。而我在卡伊主人的身后站着。
犯人发出来了凄厉的惨叫声,我当夜就做了噩梦。
卢修斯问我可曾已经认识了城镇里叫做马尔库斯·诺尼乌斯的自由人。
我说在城镇里我只认识他一个自由人。
卢修斯说马尔库斯·诺尼乌斯·巴尔布斯是一个慷慨的主人,他释放了很多奴隶,那些奴隶有不少现在就留在赫库兰尼姆里。
马尔库斯·诺尼乌斯·巴尔布斯将自己的第一个名字和第二个名字赐给每一个奴隶。
所以马尔库斯·诺尼乌斯‘们’无一例外,在最少五十年前一定是奴隶。
卢修斯这么给我说,是想让我知道奴隶变成自由人的情况还是很多的。让我保有希冀。
我没对卢修斯说出口,其实能够永远做卡伊主人的奴隶比让我自由在街头还更让我开心。
但是奴隶一旦变得老的不行,就会彻底失去了价值。
讨论如何让我能对卡伊主人永葆价值会让我更有希冀。
这位非法的奴隶贩子竟然在之前也是奴隶。他从主人那里逃走,他没有任何的身份公证,从外面的城邦来到赫库兰尼姆。不要工钱只管饭就行,给一家商店做体力活。
打算离开赫库兰尼姆的时候,掳走一个奴隶直接带到新城市卖掉。一下子能获得一大笔钱。
但是没抓到,只能自己一个人连行李都带不了就离开城镇。
后被卡伊主人派出去的马鲁蒂和派出去的宫殿护卫给从庞贝抓到。
奴隶犯罪,罪加一等。鞭刑也双倍奉上。
我看到了一眼他的脸。没有任何血色,脸上粘着地上的土,手被束缚着,起伏着身上血淋淋的口子喘息。他的意识已经完全脱离了身体,被打到了昏厥。
同为奴隶的我心里生出一点对他的同情。
他被送回了奴隶市场,但此时他的身体千疮百孔,又有着犯罪记录。
那些想在家里添置常备奴隶的主人们应该不会再将他纳入考虑。
他最后会流入那些造房子缺体力劳动奴隶的主人那里。直到关节病再也承受不下去为止。奴隶的一生就到此为止。
奴隶拐走奴隶,奴隶尚且看不起奴隶,奴隶的一生只有寥寥几个结局。
奴隶只有一个好结局,像卢修斯一样,被主人释放成为自由民,甚至运气非常好变成了罗马公民。
我不敢奢想如卢修斯一样的幸运,我知道了卢修斯的存在就感到了幸福。
第四卷 "亲密之谜"(02)
加拉。加拉是我的朋友了。可爱的、惹人们喜爱的加拉。写下他的名字都让我微笑。
自从上一卷写完,我好久好久没有再展开纸写东西了。我想我度过了写作的狂热期,有意思的一个新词。这也是加拉教给我的。
加拉那天和我蹲在高墙下躲太阳的时候指着一颗被他咬了一半的梨说:“我度过了梨的狂热期了。刚来这里时我每天只想吃梨。现在觉得倒不怎么样了。”
加拉是个侃侃而谈的家伙。这家伙的嘴巴不是在嚼东西就是在开话匣子。我什么也没问,他就能把他的身世、来历、还有他主人的怪癖全都转述到我。
加拉说他出生在奴隶的家庭里。一出生下来就是要给主人做未来的奴隶的。就这样在奴隶父母的地下室里长大,之前的奴隶主是个坏家伙,讨厌在庭院里见到小加拉,于是他的父母就让加拉白天待在地下室里,晚上再放到室外玩。
‘小加拉’,加拉讲自己的故事的时候就这样称呼自己小时候,噗,加拉讲故事真是厉害。
小加拉在昏沉的白天和月光的夜晚中长大。‘聪明的小加拉’适应了这样的环境,每天都吃很多东西,最后也长得和奴隶主的儿子一样高和大。
等到加拉12岁的时候,他刚刚开始服侍奴隶主人1年,奴隶主就死掉了。
奴隶主的儿子想要一些钱,包个店面。就把加拉的爸和妈和加拉全卖给了奴隶市场。
加拉未来能干的活最多,所以加拉卖出的价格最多。
后来加拉先被人买走了,旅行奴隶子把加拉拴在链子上,自己乘着马。一路向南,往赫库兰尼姆前进。
被绳子拴着跟着马走,一路上加拉眼睛都被风沙给粘在了一起,风还在脸颊上割出来了血口子,将沙子全都吹进口子。
加拉脚上的鞋都磨破了一只。光着脚在地上走长途实在是太疼了,加拉一路上都要不停地换左右脚的那一只鞋子。
加拉让我看了他的脚底板,两边都有深深的疤痕,好像有一些脚板的肉被永远地切掉了一样,沟壑纵横的样子让我心疼。
但所幸赫库兰尼姆的主人都是慷慨美丽的。
加拉用幸福的笑容对我说:“我的弗拉维乌斯主人可真是天下最好的主人,我傍晚被马拖着一进城,被他看到,他就立刻把我给买下。”
“他还对我说,是我那缺水的样子让他心疼。”
然后加拉恶狠狠地咬牙说:“那个混账奴隶贩子,一路上也没让我喝几口水,怕他自己不够喝。”
“最后还真让他赚了一笔差价,赚了90阿斯。要知道我可没吃他多少东西,也没累着他的马,所以这是他的净利润了。他从我的主人那儿赚走了不少钱。
加拉的主人弗拉维乌斯,是个开焙炉店的商人。加拉平日给弗拉维乌斯运木头劈柴,然后早醒他待在门口守着柴火和店铺别被人偷了。
用加拉的话来说:“弗拉维乌斯主人对我就像对自己的儿子。”
加拉肯定是夸张了,毕竟他以前没遇过好主人。但我和加拉的亲近之处就包含了我和加拉都非常喜欢自己的主人。
当我向加拉诉说我对卡伊主人的感激的时候,加拉就会用一种欣赏的眼光看我,有一种‘嗯,我加拉把你当朋友了’的感觉,哈哈,我只是瞎写的。
我去城镇里的时候,我一有空闲就去找加拉,有的时候他在忙碌,我就在他旁边和他说话。不过如果我看到了他的主人,我会躲起来。防止他会不满意加拉在劳动期间交朋友。
我去镇里时常陪主人去沙龙,有的时候主人去浴场,我又不被主人允许进入。在那些时间里我就一定会去找加拉。
连卢修斯都知道了,他还调侃我找到了伴侣,像他和利维亚一样。真是胡说。我只是去想和我的朋友加拉多说上话。
第四卷“亲密之谜“(03)
加拉领我去了一个地方,赫库兰尼姆陷入海的那一端边界。
加拉拉着我的手沿着礁石走,我们的脸贴着海滨建筑物面海的墙,脚下踩着灰色平滑的石砾。石砾像是沙子包裹着树根一样包裹着墙的底端。
这个建筑物是赫库兰尼姆最东最南的浴场。我问加拉为什么这面外墙上并非有平滑的样子,而是有菱形方块一样的网格的纹路形状。
加拉说这面墙在前一年还是两年地震的时候倒塌了一大半,所以重新修建成了这个样子,变得更坚固。
加拉跺跺脚下的石砾土地。
他说:“茱莉亚,我说真的哦,这里以前水比现在要高一点,盖住了我们现在踩的位置。虽然现在是退潮时间,但以前退潮的时候也会漫到墙根。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露了出来*。”
他说:“难道我们的海里的水减少了吗?”
我回答道:“可能哪里的人挖了河道出来把海水引进城镇了吧。”
加拉说:“他们引进城镇要干嘛?”
我说:“洗衣服?做咸汤?或者是他们想在内陆里钓到海里的鱼?或者只是方便船能从他们的城镇造好出发直接开到海里。”
加拉说:“哦哦。罗马可能可以会实现这种主意。”
加拉说看着墙壁的网格发呆:“一年前这里突然有一场剧烈的地震,这面墙当时咔嚓倾斜倒下,完全地丢失了它的气派过。”
我说:“这里是地震时最严重破坏的建筑吗?”
加拉说:“差不多吧。”
我指着宫殿那个方向说:“那卡伊主人的宫殿能,有比这个毁坏的还严重吗?”
加拉也遥遥望过去。“可能没有,不过我也记不得了。”
“反正我就觉得这里最倒霉,你看这面窗户,地震当时让这窗户以上的全部墙都倒在了海里。”
加拉够高着窗户的下沿。
“这里的老板可是累死了,我的主是他的好友,不忙的时候还把我借给他们抬抬石料。”
我说:“我也是被前主人借给卡伊主人的奴隶!”
“我们也是因为要帮助卡伊主人修缮宫殿而被带来的奴隶。”
“茱莉亚你这小身体能抬石料么?”加拉狐疑地上下大量着我。
加拉比我高上不少,他的衣服短短的,露出一部分他有力的肌肉的身体。
我的胳膊和他比起来就和他的手腕差不多细,我来回逡巡着我和他的胳膊大小比较。
“我没有搬过石料……”我想给加拉解释我自己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修缮房屋的奴隶时,我竟然有一点害臊。
与其诚实地说我帮奴隶们做饭以及帮主人打扫地下图书馆,我不知怎么地觉得我应该说一些我与重建地震后的宫殿相关的工作。
“奥。我是来给辛苦的奴隶们做饭的。”
加拉说:“卡伊乌斯的奴隶每天能吃三顿饭吗 ?
我郑重点点头 :“我们奴隶吃的比卡伊主人还多!”
加拉盯着我舔舔他自己干燥皴裂的嘴唇,咽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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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注释:
据考古,赫库兰尼姆在公元一世纪中后期到79年火山喷发前,地壳出现了明显的抬升。
当地壳下方的岩浆蓄积并增加压力时,它会逐渐推动上方的岩石和地表层。这种岩浆的蓄积和上升会导致地表出现隆起的现象,即陆地抬升。这种过程可能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进行,时间可达二十年。
第四卷 “亲密之谜”(04)
“好吧,那你们的卡伊主人的确是个难得的好主人。”
加拉和我面朝着大海,背靠着这座迎海的浴室墙壁。
我按照我看到的壁画来想象那些在正在浴室里的人们如何放松沐浴。
浴室朝着海的方向开了大大的窗,海风会涌进去和它热情招待着的宾客接触。
海浪的声音很大,再加上我和加拉所在的位置正对着这座浴场的废弃掉的一楼。所以我们听不到自里面传到外面的声音。
加拉给我介绍了城镇里各个店铺里的奴隶名称和他们的名字。
我用不上心听,所以他们的名字和故事我一个也转写不出来。
我问加拉赫库兰尼姆有没有奴隶也可以泡的公共浴场。
加拉说有,有几间浴场里有混合浴室,并不禁止任何人前往,主要是那些非罗马公民的自由人进去使用。如果奴隶也能付得出入场费的话,不分男女,奴隶也可以去。
“不过我来这儿还不认识哪个奴隶真进去过呢,就算是有也大概是奴隶从主人那里偷来的钱。这要是被抓到了可是要被鞭打的。”
加拉瞅了瞅我的脸,然后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他扶着后面的墙站起来,拍拍短袍屁股上粘的土。
“来,起来茱莉亚。”
加拉把他的手从空中递给我,我拽住后也被他从墙跟给拉起来。
加拉把鞋脱掉,又蹲下身来把我的鞋给脱掉。
加拉走向海上,赤着脚淌在海水里。正对海面时阳光晒得我们都睁不开眼,回头望向我时,我可以看到加拉明亮的双眼和深色皮肤的轮廓光泽。
加拉拖着我的手走向海水,拔出腿迈向前方,我们一直走到了海水没过他的膝窝的地方。
加拉蹲下去,水将他的衣服下摆和后背一点的位置全部沾湿了。
他用手舀出来海里的沙土,把它抹在我的小腿之上。
他做这事自己一点不觉得奇怪,嘴巴还弯着笑容,乐呵呵地往我身上糊泥。
“像浴场吗?这里。海上露天浴场。”
“这里的水虽然不烫,但是也吸收了太阳的能量。它也有治愈效果。它流到你身上的时候也能带给你力量。”
“我曾在浴场里服侍过主人,我见过那儿有一种泥浆浴就像我们俩现在这样,往身体上涂泥。不知道那泥是来自哪里的泥,还能卖不少的钱,好多贵族人钟爱那东西。”
“他们被糊上黑黑的一片,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到结成硬壳了才洗掉。看他们的神情,泥巴浴是很让人开心的。”
加拉笑呵呵地朝我张开他的十个指头,泥土挤在他的指缝上。“怎么样?你喜欢吗?”
与其说喜欢泥浆浴,我更喜欢加拉。
我问:“你的衣服湿了等会儿回去不会被主人骂吗?”
加拉说没关系,弗拉维乌斯主人不会难为他,换一件干的衣服就行了。
我看到的加拉就是这样可爱的、永远能做出比我更可爱行动的家伙。
这样的加拉会得到所有人的爱,不仅我的,还有他的主人的。
我到城镇中央浴场的门口等待主人沐浴结束。
当卡伊主人出来时,他的头发顺滑而有香味,他的衣服全新而柔软。自肩膀的绸垂在他的腰间,用细皮带系上。卡伊主人通过沐浴而荣光焕发。
卡伊主人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茱莉亚等我了很久吗?”
我如实说刚刚赶来。
卡伊主人说:“对主人太忠诚的茱莉亚。”
“下次你在沙龙里或是去别的哪里逛逛就行了,我泡室内温泉的时候看不见太阳和时间。”
我对卡伊主人说感谢。
卡伊主人一路上从嘴巴里哼出音调。
卡伊主人还向我解释到,这是他一同在浴场里休闲的朋友教给他的音乐,来自别的国家。这个地方的名字我当时第一次听,到现在已经忘掉了写不出来了。
卡伊主人一看就是从浴场获得了很好的心情,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完全忘记了取下来。我被高高的卡伊主人掌着舵行走。
卡伊主人对我说这间浴室正在修一个热室。是地震后修建的。
卡伊主人还说这里赫库兰妮姆的水是通过谁主持,我记不清名字了,他修建的水渠为赫库兰尼姆所有的公共浴室包括广场喷泉引来了非常干净的水。
卡伊主人还说起更衣室的马赛克地板绘制的是海神尼普顿和鱼众。
当我们沿着南北的道路走到通往沙龙的东西大道上时,卡伊主人还指着那个高大的砖造桶形建筑说这里就是浴室所使用的水储存的地方。
在行路上时,我自己突然感觉出卡伊主人对我传来的分享想法要比以前更强。我以此为荣,所以卡伊主人后面说的话我都努力认真地听了。
估计是主人看出来了我聆听的认真样子,在我行走的时候,他突然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卡伊主人笑着夸奖我:“茱莉亚好可爱呀。”
主人虽然是无心脱口而出。但是却立刻让我红透了脸。
我没想到主人也能愿意夸赞称服侍他的奴隶为可爱。就像我看待加拉时一样。
这样奇特的交集让我对卡伊主人产生出一种共鸣的情感,我开始重复想那句话:奴隶随主人,奴隶随主人。
我想我的优点全变成了来自于卡伊主人,我想我是跟随着卡伊主人变成了一个更受人喜欢的茱莉亚。
我仔细琢磨了,我想这不是一种错觉。
主人不仅赋予我以阅读写作的特权,主人予以我以交往朋友的特权。我所遇到的一切可爱的善良的人们皆是源于卡伊主人的恩赐。
奴隶随主人,就连我自己都随着长时间的和完美的卡伊主人接触而被浸染上主人的色彩,变得趋向我自己能达到的更好的一面,变得更能吸引到我喜欢的朋友。
我在那条大路上边行走边注视看着下落的太阳橙色余晖时昏了头,那些文邹邹的赞颂词涌入我愚蠢的脑袋。
我脚步未停,眼睛未停,看着太阳,却对并肩的主人说:主人,我对您崇拜备至,由衷地喜爱您。
然后主人突然掌着的肩膀让我和他都停在路上。他在我的肩上捏了一下,接着他竟然环绕着手臂延伸到我另一端的肩膀上。
然后我感受到主人香喷喷的发靠近我的脑袋。
然后一声轻磕,我的头竟然和无暇的主人撞在了一起。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茱莉亚……茱莉亚真的越来越会和我说话了。”
我也……很喜爱着你……
我好像听到了主人在最后说了这句不可思议的话!但是我可能没有听到,或者说是我自己臆想出来了主人靠在我的头上说他也喜爱着我。
啊,不好意思,我的笔落在一个点上太久了。这样的黑色的字晕可真难看。
好了终于写完了。呼,把自己的心情写在之上就如同抛下了心情承载着的重量一样。
一切奇遇都该源于大力神诞生了赫库兰尼姆。衷心地祝福你,伟大的赫拉克勒斯。
我想无论是什么人、无论他源于哪个国家,只要他在这里停留,就会不可思议地得到了赫拉克勒斯的祝福和庇佑。
一切在这里的人和建筑物都接下了一部分赫拉克勒斯承载着的力量和美好的品质。赫库兰尼姆将会是不灭的永生之地。
第四卷 "亲密之谜"(05)
我想我的手拥有一个和我不沟通的灵魂,我虽然能感觉到它的疼痛和冷热,但是我永远不知道它在靠近一个东西时会自己产生什么想法。
它会喜欢芦苇笔吗?它会喜欢和别人的手接触吗?
我可以描述下我手的样子,我的手在放松时是弯曲着的,我的指尖和关节是红色的橙色的。我的手背上有着浅浅但是密集的纹路。
卡伊主人又让我陪同去了葡萄园。从我们坐在马车上开始,卡伊主人偶尔就牵着我的手。
有的时候,卡伊主人可能是无聊透了,他会把我的手给双手握住,用他的指腹摩擦我的皮肉。
当主人突然握住我的手时候我常常不敢呼吸,生怕打扰到主人的心情。
主人也更多地问我一些东西,他问到我的父母,问到我是如何从不列颠来到这里的,甚至问到我喜欢什么食物,喜欢什么水果。
在主人眼睛的鼓励下,我为了不让主人失望,奋力回答了每个问题,可能用的力气太多了,说得话太多了。有的时候我停顿下来会看到主人在用一双笑眼看我。
卡伊主人说他想要多和我说说话,卡伊主人说:
“当茱莉亚朝我说话的时候,我总是会很开心。”
“茱莉亚很神奇哦。”
主人还在哼着那个他从公共浴场的客人那里学来的音调,他的指尖跟随节奏哒哒地敲在我的手背上。我当然是不敢挪开的。
其实我在那时想起了我和卢修斯聊天时联想到的我自己的未来。我感到安心,我想主人不会抛弃丢掉一个他喜欢的奴隶。
甚至如果,他喜欢我就像卢修斯的主人喜欢卢修斯一样。也许,他也会帮助我让我最终我变成罗马公民。
我知道我开始得寸进尺了,算了,写都写了。
我下马车之后站立在车门口,将我的肩膀献给主人搀扶,但是和以前不同的是,主人没有再压着我的肩膀下车。当他下车后,他重新将手嵌入我的手指合上我的手掌。
第四卷(06)
阳光洒在我的脸上,带来了温暖的感觉。
我看到主人正微微笑着,他察觉到我注视他的样子。
然后松手来揉了揉我的头。
“走了,我们自己去摘。我和茱莉亚一样喜欢葡萄。”
“我们”是一个可以将我和主人的不同身份糅合在一起的词。我是绝对不会对卡伊主人使用“我们”的,但是卡伊主人当然可以用任何词。
“我们该多摘点新鲜的带回去。”
我和卡伊主人又是并肩走,我请求为他提篮子,但是卡伊主人拒绝了我。
主人指着一片葡萄藤,示意我开始采摘。我小心翼翼地走进葡萄藤的蔓延中,感受到了茂密的叶片在我指尖轻轻拂过的触感。我用手轻轻抚摩着藤蔓,寻找着最成熟、最饱满的葡萄。
我挑选出那些色泽鲜艳、圆润饱满的葡萄,这些将成为主人宫殿银盘中的摆件。
身处葡萄园中的这段时间,又给了我一次带有葡萄香气的自由和快乐。
尽管我感受到了卡伊主人的善意和对我特殊的关注,但我并不清楚主人愿意看到我什么样的回馈。
在我眼中,奴隶和主人之间的心永远无法相通,因为我们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中。
我只能小心翼翼地遵循着他的指示,同时我仍然努力以真诚的态度回应他。
这是通过和卡伊主人之前不痛快的打交道总结出的经验。
在我采摘的过程中,卡伊主人时不时走近我,每次他的赞赏之词落在我耳中,我都心存感激,同时也在心中生出了一种纯真的喜悦。
每次他对我表示好意时,我会用微笑和温柔的目光回应他,直接地表达我对他的感激之情。
我希望我的态度能够传达出我对他的尊敬和感激,同时也希望能把我的喜悦传达给他。
逐渐地,当我们的视线纠缠在一起时,我注意到卡伊主人的脸红了起来。
我越发能感受到主人的亲密接触。他似乎有意靠近我,触碰手臂,伸出帮助的手。
在封闭的马车上时我就不知道该如何解读这些动作,一开始我的内心充满困惑。我对主人心怀尊敬和感激,但从未想过有其他的感情涌现。
但是接着,我好像逐渐意识到了。我觉得我和主人在城镇东西大道上走的时候,主人的确是回应了我传达给他的喜爱之情,他的确也对我用了喜爱。
主人的‘喜爱’与我的‘喜爱’不一定有一样的意味。
每当我微笑着,感激地望向他,希望能传递出对他的敬意时,主人可能会更加加深印象一点,他认为的,我对他的喜爱。
我该怎么写呢,直白地说,我觉得主人所看到的我对他的喜爱。
是一种以下犯上的未经允许的亵渎一样的‘喜爱’。
如果我的理解能够挨上一点正确的边。那么最未解的谜会是……主人为何要回复这样的喜爱。
我在此时此刻理解为,他不反感我可能自我萌发出有类似的情感。甚至他的回应行径是在鼓励我继续萌发。
尽管我并没有。
第四卷 "亲密之谜"(07)
当我写下一些发生在我的生活中的故事的时候,我有时会想我有没有在纸上夸张地修饰叙述。纸上的文字似乎比嘴巴叙述更有力量。
常常,看到一些我写的东西让我有点害怕。我想我过于诚实地直接写出了我自己的想法,而如果这想法是我臆想出来的,那么我就犯了不实之罪。
如果能够回到开始写作的第一天,我会不再以‘我’来写作,直接用茱莉亚的名字来写,把我的故事送给一个叫茱莉亚的角色。
但是既然已经写了这么多,这么久,这个还应该写下去。但是不容易像之前写得这么频繁了。
就像作家焦急地想为他的小说注入有意思的情节一样,我在读我自己的日记的时候竟然逐渐开始审视其中的情节,这让我有些害臊一些我所写下过的不值得看的东西。
同时,我想我可以开始尝试真正写一部小说*了,因为我现在好像对写作更加熟练了。
但是让我先把和主人第二次去往葡萄园的故事补完吧,尽管已经感到害臊,但我至少把这一天的故事补完。
摘葡萄的天气并不好,逐渐上升的太阳晒得我脸烫起来。
我之前的服侍工作不离室内,还多是地下,所以我的皮肤比一般的奴隶要白皙光滑一点。最近常在赫库兰尼姆城镇走动,所以稍微晒黑了一点,但还是比其他奴隶白一点。这是加拉给我说的。
按加拉所说,我的皮肤就像梨肉一样。
我在阳光下眯着眼睛摘葡萄,主人突然从背后将两个手掌撑在我的额头上。我睥睨着眼睛看过去看到我们摘的葡萄篮子被他放到了土地上。
卡伊主人说: “晒起来了,那我们先不摘了吧。茱莉亚和我去室内好么?”
果园更靠近山脚的位置存在一个棚屋,它只有一个房间,用于短暂停在这里的人们休憩。它由简单的材料建造,棚屋的地面是未经加工的石头,墙壁是由木材构成的简单框架,填充了茅草和泥土的混合物,头上是一顶茅草屋顶。
在外面本来照顾果园的奴隶见到卡伊主人进来棚屋,就从我不知道的哪里取了水、端了水进来。卡伊主人用陶碗里的水清洁他的手然后捧水敷在他的脸颊和额头上。
驾马车的马鲁蒂按照主人的吩咐一直待在车上没有下来。
卡伊乌斯主人也吩咐这位奴隶再带来一碗水来。
这碗水供给我用。
我敷在皮肤上时发觉得水很冰凉,让我的皮肤的确很舒服。我想这是储存在阴凉井之中的井水而非地表的流淌的受着日晒的河水。
我抬头时正好对上主人看我的眼。那种目光我是能够写出来的,我想那是一种不避讳的目光,可能像朱庇特望见他的孩子时的目光。那种眼睛里不具备任何的畏缩,无私地传递着一种慈爱和庇护。
如果我并非正觉得卡伊主人对我正有所误解,我毫无疑问会陶醉于这目光之中。
不过无论如何,奴隶主愿意投给他的奴隶这样的目光,都应该是要被赞颂的。
卡伊主人问我是否不难受了。
我点头称是。
葡萄主人让那位奴隶拿下去清洗了。
再端上来还是和水盆一样的陶碗,此时里面铺满粘着水珠的紫色葡萄。
主人用指尖拾起葡萄递进他的唇里。
他有时看着石砖有时看着茅草屋顶,葡萄一颗颗地消失在他的手指中央。他像是在想些什么东西。
然后他突然问我:“茱莉亚觉得葡萄好吃还是葡萄酒更好喝?”
我脱口而出:“茱莉亚觉得葡萄胜过酒。”
主人喃喃两声道:“葡萄胜过酒么……葡萄胜过酒……”
在回去的马车路上,当我从主人身上分神之时我一直在想。
葡萄胜过酒。葡萄总比酒好吃……
葡萄真的胜过酒?
朱庇特胜过他所有的后代?
主人胜过他的奴隶?
男人胜过女人?
这个世界的规则难道是诞生顺序在前的一方必要胜利么?
如果所有人都认同葡萄比酒好吃那么这个道理倒还有可能对。但世界之大人类之多,总有人持相反意见。
同时,广袤世界之大,物品之多,总有一个东西是后者要比前者好的。
总有一个东西不分溯源前后,只和它自己有关。
我不该说葡萄胜过酒,我只能说我更爱吃葡萄胜过爱喝葡萄酒。
上面这些东西真像个喝了一桶酒的人写出的话,我的写作越来越乱了。
放过葡萄和酒吧,他们毕竟都是酒神巴克斯的创造物。
那么酒神巴克斯胜了葡萄和酒?但巴克斯是朱庇特之子,那么朱庇特胜了一切?
好啦好啦,不再乱写了,就结束在这里吧。
————————————
译者注释:根据后续茱莉亚在日记里所记述,茱莉亚的确写了一部小说,但是在地下图书馆里所馆藏的碳化卷轴里,并未发现她的小说馆藏其中。
第五卷
最近这一个月我尝试写小说,第一个写了第一章的开头,第二个写了前三章。但这两个都不值得写下去。它们现在都被我揉成团放在桌子上。
我可怜它们的故事结局还是故事开始。
在烦恼的间隙里我怀念起一个月以前写日记时的流畅。所以展开一卷新的纸记录。
在主人未吩咐我做些什么事的时候我就可以在地下图书馆写作。
如果主人与我同在地下图书馆,那么我可能会装模做样地捡起那个卡伊主人送我的铜合金笔随便地在纸上抄写些什么东西,但更多的时间我在阅读。
图书馆里伊壁鸠鲁的抄卷非常多。我以抄代读了一些他的话。
伊比鸠鲁强调对他人的同理心和尊重。他认为每个人都应该对待他人,无论是自由人还是奴隶,都应该给予同等的尊重和关怀。他反对残酷对待奴隶或任何形式的剥削和虐待。
正如盖乌斯主人和卡伊乌斯主人所表现出的,他们对待奴隶的风格一样,温柔体谅对待奴隶也是一个人高贵身份的体现。
可谁又有在纸上写过、流传过那些主人对待他的奴隶所表露出的温柔远超过于正常的情况呢。
难道我将是第一个如此的。
在最近这段时间里,最有冲击的事便是我得到了新的礼物,一件佩泊勒斯衫,这衣服尽管非常美丽,但让一个奴隶穿上实在是难为情的事。
今天我穿着它去见加拉的时候就把加拉吓得扔掉了一颗苹果。
——----------
“茱莉亚……怎么回事……”
加拉看我的样子像是害怕极了。
我站在他面前羞红了脸。
“我的主人赠送我的,并命令我穿上的。”
加拉不知所措地揪着他柔软的卷发上下打量着我。
我捂着脸说穿着这衣服在街上走,让不少我眼熟或不眼熟的过路人瞪大了眼睛。
如果这里不是赫库兰妮姆还好,你在这里街上走,茱莉亚是很有名气的,人人都知道你是卡伊乌斯的奴隶来着。你这样子……虽然很漂亮……但是把第一次看的大家都要给吓一大跳呢。
加拉扶着我的肩膀,让我和他一起蹲在逆阳光的墙下。加拉的手就轻拍在我肩上打节拍,像一个母亲安抚她的孩子。
“好茱莉亚,没关系的,很好看的,没人会去说卡伊乌斯.皮索家的闲话的。”
“好茱莉亚,那些瞧你的奴隶他们羡慕你有这样好的主人呢,那些瞧你的奴隶主们他们惭愧自己不如卡伊乌斯主人的万分之一呢。 ”
我说卡伊主人送我后,见我从未穿过,今天来城里浴场时就命令我一定要穿着这个陪同前来。
加拉像是想起什么,猛地把我推站起来,站在原地推着我转圈。
拿手指头尖捡着我的裙边仔细翻看外面。
然后他舒口气。
“呼~差点忘记你这衣服不能脏,这砖墙可没有大理石的干净。”
我捂着头对加拉说:“没关系的,卡伊主人不会介意的。”
加拉还是不放心,他绕道焙炉店的后门回自己的房间去,去找了自己干净的长袍来,没有系起皮带,很大的衣服直接套在我身上。然后才允许我和他一起蹲坐在墙边。
加拉递给我一颗苹果,是他拿衣服的时候拿过来的。
加拉和我见面的频率非常高,只要能得闲,我就会去焙炉店找他。
加拉比门口的柴还好找,我去的时候就没有一次没见他蹲在墙阴那里的。
加拉的主人如他所说是个好人。我有时能看到他坐在室内,我的视角里他被门框挡着,脚伸出来踩在门槛上。我可以看到他坐在什么矮凳子上,然后一只手伸出来在他的膝盖四周轻轻敲打着。
我去的时候总是焙炉店不会来顾客的时候。像是那些来烤面包的人,通常会在清晨或者午餐前、晚餐前来光顾弗拉维乌斯的店铺。
我来的时候总是大家午睡刚醒的时候。
加拉抱怨我来的时间太有规律,害得他一到时间就期待我能从路上拐进来。
但我当然是要跟随卡伊乌斯主人,不来的天数比来的天数要多的多。
弗拉维乌斯是一个四肢很瘦的人。他有较大的关节,而细长的骨头上却包了很少的肉。弗拉维乌斯的头发不曾顺直过,而且他的棕红的胡子已经盖住了他的半面脸。
弗拉维乌斯喂养一只小猫,常常,他坐在门槛里面唤门外晒太阳的猫咪到他的身边来。
我常听见坐在室内的弗拉维乌斯响起鼾声来,他好像很容易困倦,即使刚刚睡过午觉了还是会睡着。
有一次我又听见室内传来鼾声的时候,听加拉小声地说,他的弗拉维乌斯主人最近身体不好。
吃饭都不能吃很多东西了。关节疼得比以前更加严重了。
我问加拉:“关节疼会让人食欲减少吗?”
加拉说:“应该会吧,我的主人就是这样。”
加拉说:“在赫库兰尼姆这里得关节疼的人很多。弗拉维乌斯主人在购买我之前好长一段时间是没有奴隶地在自己照顾店,所以劳作很多,他的关节病跟三四十岁的奴隶一样严重。”
我拿石子在地上划出痕迹。我写:关节病
加拉问我在写什么,然后他夸赞我能够识字写字十分厉害。
那个地方是石板路,要是在我现在所在的大理石的地面上我怎么可能敢划划痕。
我没有对加拉细说我遇到的两位主人如何在阅读写作上给我慷慨,因为我怕他会羡慕我如此。
加拉有弗拉维乌斯我有盖乌斯和卡伊乌斯。无论怎么说,我们两个都比其他的奴隶幸运。
我不小心在还穿着加拉的宽袍子时,就冒失地前往主人所在浴场,走到半路被加拉跑着赶来拦住。
“呼~还好赶到了,我的衣服还套在你的衣服外面~”
于是加拉就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帮我把外面的罩衫褪下。
加拉说:“你把手伸直,对,就是这样。”
当衣服领子从我的脸上被拽走之后,我首先看到加拉琥珀色的眼睛。加拉没意识到我想要和他对视,他还盯着、把控着袍子能从我的身上滑溜溜地褪下,千万个害怕会搞乱我的编发。
我唤他:“加拉。”
傻加拉。
加拉的眼睛根本没往我的脸上看,我能看到他的喉结微微上移一点,他应答道:
“嗯?”
当时,衣服正好缠在我的手腕上一圈。
麻制的布料比起我身上穿的佩泊勒斯衫要粗糙很多。但是这件衣服却让我获得了一点来自加拉的和来自阳光的力量。
当衣服褪下的时候,我的双手得以解放,我轻轻抱住了加拉的腰。直接从他的身体上获得同一种力量。
加拉在被我抱住的一瞬间就像石化在那里了一样。
我也不敢看他,我的脸这时一定像个苹果一样。
“谢谢你的衣服。过两天见,加拉。”
说完我就立刻转身走了,奔跑着前往主人所在的浴场,一路上我的脸都咧着微笑。
穿着和我不般配的漂亮衣服去见到加拉,好像又让我变得很高兴。
_________
卡伊主人看到我的时候先摸了摸我的头,我感觉他想要把我被风吹乱的头发给捋正。
当被卡伊主人触碰的时候, 我变成了木棍插着的胡萝卜,丧失生气,动弹不得。
与加拉的触碰正好相反,卡伊主人的触碰会流失掉我身上的能量。
卡伊主人绝非不体谅他的奴隶的主人,但是他并不知道我畏怕他的动作。
我该怎么向他说呢?我永远不可能说。
主人想要触碰我的身体的任何部位,我都该允许。
卡伊主人夸奖我很漂亮。
我道谢蒙恩。
卡伊主人牵我的手。
我的肉体随他的手掌变形。
卡伊主人不在意路人的视线是否收敛。
我装着像个高贵的人一样也不在意的样子。
我想他们会说:哦,卡伊乌斯.皮索和他的女奴隶来了,现在看起来,她是一个受宠爱的性奴了。
如果如我所猜疑的那样,有人觉得我是卡伊乌斯的性奴。那么比这些人更确信一点的,是我自己,我想我将会是卡伊乌斯主人的性奴。
为什么会写着写着写哭呢。我现在究竟在想什么呢。
我该写下来我能写出的一切,还是我该把这些字给撕下。
当有很多很多新的东西和新的人突然进入我的生活时,我误以为我多出了许多选择权。
但是茱莉亚是一个奴隶,茱莉亚其实不该选。
就这样吧。
第五卷 人潮之谜(2)
帕拉伊斯特拉*里有一座铜像,勒纳湖的九头蛇*,它是英雄赫拉克勒斯的手下败将。它的头现在还该被埋在地下,如今的它更无法阻止人类将它的形象做成雕像以庆祝它几百年前的败绩。*
我经过过帕拉伊斯特拉很多次,就在东西大道向东走到尽头的位置。它矗立在水湾之上,入海的河流从它面前经过。
我近日在一次降温之时,与主人一同在这条路上行走,当时已经白日第九时。
当时我们穿过过东西大道东侧的凯旋门之后,就可以看到和听到马车轰轰烈烈地迎接着它们被准许通过城镇的时刻。
载着沉重人和物的木头轮子吱呀在地上压撵出的杂声让它经过的路人们一瞬间皱了眉头。
我对此当然是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但是旧时一向讨厌吵闹的卡伊主人并没有表现出烦躁的心情。
他反而心情很好的样子,我观察到他的嘴角始终是向上的。
在赫库兰尼姆的东部边缘,在近入海水湾港口,有一座显眼的建筑,帕拉伊斯特拉。
沿着东西大道走到最东边,就可以看到它。帕拉伊斯特拉的外墙由石块砌筑而成,石头有着精心雕琢过的样子。
主人好心情地介绍道:“茱莉亚看这条路哦。”
卡伊主人指的是帕拉伊斯特拉和水湾港口之间隔的路。
“你往海那里望望,再回头看一下背后。”
我的头顶被柔软的肉体施加上了重量。
卡伊主人一边脸颊贴在我的头顶上,我能想象到他的脸颊的凹出了圆圆的形状。这样的姿势下,他发出的是一种含混的声音。
“有看出什么特别的吗?”
我愚钝只说没有。
卡伊主人直起身子来。用手指示着南面和北面的路。
“这条路,更靠近海的地方被后来加宽了,带你走进看看你就能看到有些地方的砖都不一样。”
卡伊主人应该是保有了清晰的一段这样的记忆,而且他认为这份记忆很有趣,于是想要在路过这里时分享给我。
“我小时候,多小来着?最初的印象,那时候的这里是一条宽度均匀的细路。大概在十几年前就扩宽了。”
“我还记得我突然又被带来这里的时候发现这里的样子大变了样子,之前,我记得这座帕拉伊斯特拉的大入口就在东西大道上。跟现在的样子不太一样。”
我与主人穿过了帕拉伊斯特拉建筑第一层里的隔间商店。光我被带着走着捷径的路就途径了面包房、染坊、酒铺、宝石加工坊。这里尚且有人在交易,交谈,热闹的声音像是早上的露天集市一般。
通过店铺内的登楼阶梯进入了真正的帕拉伊斯特拉的空间里。
帕拉伊斯特拉二楼的露台上有一个巨大的十字形游泳池,
那座水蛇的铜像建立在水池之上。前人聪明地将它和它需要的水放在一起。
我也想要知道这座铜像、这个帕拉伊斯特拉建筑群是在谁的指挥下建成的,或是在谁的时期里建成的。
这座位于赫库兰尼姆的大帕拉伊斯特拉的构造和我以前看过的都不一样。
十字形水池露台和凸角座区域*由柱廊阻隔,凸角座区域最高处有三层楼高。*
这座水池构建的十分精美,我一看到它就想到了主人宫殿中的水池。
奇怪的是今天在这里并没有任何的自由人在这里休闲。我所跟随去过的帕拉伊斯特拉里,无论白日的什么时候去总会有和其他的人们碰上面的。
我一开始还以为,我这次和卡伊主人去这里是如同陪同盖乌斯主人一样,在水池边等待他出水,备好布和衣物,侍奉他擦干身体的。
毕竟我按卡伊主人的指示携带了篮子和布来到这里。
“茱莉亚,你是第一次来到有水池的帕拉伊斯特拉里吗?”
我解释道曾和盖乌斯主人去过罗马城里的帕拉伊斯特拉过。
卡伊主人长长地嗯了一声,我感觉到他对我的回答有疑问,但是他并没有询问出来。
“那么茱莉亚有到帕拉伊斯特拉的水池里玩乐过吗?”
“这是没有的。”
我当时还很奇怪主人这样的询问。毕竟人人都知道这不是给奴隶建造的场所。
卡伊主人捏一捏我的手,他像是有兴奋的事正在他的面前等着他的样子。语音里都传达着喜悦的心情。
“茱莉亚现在有这个机会了。”
“这个水池现在专供茱莉亚玩耍。”
说真的,我一开始以为主人在对我开一些玩笑。我的脑子呼呼地想着该如何应付这个玩笑。完全没察觉到主人所说的就是他所要做的。
“茱莉亚?”
卡伊主人轻轻摇晃着我的手臂。
“这让你不开心吗?”
我被追赶着要向主人投以专注的目光。
主人直勾勾的目光与我撞上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瑟缩一下。
“茱莉亚十分开心,欣喜到哑言。对卡伊乌斯主人的爱意更是无法传达出来。”
主人赋予我轻轻的拥抱,然后予我轻轻的吻。
“去吧,茱莉亚,去水下面玩玩吧。”
卡伊乌斯主人沉着声音命令我道。他的声音正像是一个被惹醒的猫一样低沉嘶哑。
我于是转身,自然地脱离开主人的手臂的桎梏,在水边解开我的鞋子和衣服的系带,背过主人的目光,脱下我的衣服,用腿先探入冰凉的大理石墙壁,然后下落,坠入水里。
————————
译者注释:
帕拉伊斯特拉(Palaestra):Palaestra 是古希腊和罗马时期用于体育锻炼和训练的场所,类似于现代的体育馆或运动场。这个词在英文中直接被借用,所以Palaestra 的翻译就是 Palaestra。如果要翻译成中文,比较适合称之为 帕拉伊斯特拉 或 体育馆。
勒纳湖的九头蛇(Lernaean Hydra):据说,Hydra是一只巨大的水蛇,拥有多个头颅。每当一个头颅被砍下,它会再生出两个新头颅,使得它变得无法战胜。此外,Hydra的血液也是致命的,具有剧毒的特性。
Hydra的一个头颅被认为是不死的,并且被称为不死头(Immortal Head)。赫拉克勒斯将这个头颅埋在地下,并放置了一个大石头以阻止它的再生。
凸角座区域(Exedra):Exedra是古代希腊和罗马建筑中常见的一种特殊建筑元素。它通常是一个半圆形或凸出形的座位或休息区,常设于公共场所、图书馆、体育场馆等地方。它通常是由一堵半圆形的背墙和两边有靠背的石凳组成,提供休息和交流的空间。
第五卷“人潮之谜”(03)
这是个巨大的十字形水池,十字的长竖和短横都只比整层露台的长度和宽度小一点点。
偌大的露台实际上只有一小部分的面积留给了水池,尽管水池看起来非常大。
这让我认为这样的设计之初就是为了使岸边的自由人可以观赏自由人们在水池中泅水的样子。
它也有一点深度,我下水的一瞬间噗通溅出了高大的水花。
站立在池底,正好到胸部的下方的肋骨处浸在水中。
尽管都是竖长的,但这与那条阻隔主人宫殿和城镇的河流截然不同
那里的水是缓缓流动的,在阳光下我看到一片片的波浪横穿过我的身体。就在清晨,它也被光照顾着处处闪耀着银白色的反光。
我在那里冲凉玩耍洗漱的放松感受与在这静静的十字水池中的感受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晴天太阳升起前晕出的淡紫色的天空,这里也缺少流动的自然生气,缺少鸟叫和树林晃动的声音。
主人在岸边我的背面,他很可能在注视着我。
这样想让我很艰难放松。
我想表达出我对主人慷慨的感激,可是脑子转了几圈,也想不出不谄媚又真诚的话来。
许久我都是沉默的,同时如同野鸭一样在伸出手在水中拨动着,平静的池水也能被我拨动出流动的波浪。
许久。
我听到了主人向前的声音。他在我身后的岸上蹲下。
主人的两只手搭在我溅上水花的两边肩膀上。他无预兆地俯身,歪向一侧,如同将要坠水一样,但只是探下去,用未合拢的手,捞起来一片水,起身,浇在我一边的肩头上。
主人的两只手搭在我的肩上。其中一只,是湿漉漉的,另一只是干燥的。我缺了回头看的勇气,只听他的声音从我背面传来。
“去水池中间玩耍吧,去那里。那个交叉口的位置正在等你前往。”
非常奇怪的是,在那一刻,我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我的心好像在剧烈地跳,又像是戛然停止了跳动。关于我的心的样子我记不清了。
我在无措之中点头,从未回头,摆着我的手臂,迈着我的腿,穿越水中,带起一大片一大片的波浪,注定地前往我该前往的目的地,十字的交叉口。
第五卷 “人潮之谜”(04)
我在十字的交叉口环顾这个大厅,连带着环顾了主人立在水池边的身影。
我与主人相望片刻,接着我被恐慌的心驱使着先一步脱离开了主人的目光。
我片刻急切想要埋头沉入水中,但是如果水将我的头发完全浸湿了,主人可能不会高兴看到我这样子。于是我行动呆滞地做一个赤裸的鸭子样,维持着上半身浮在水面。
当我再次回看向主人的时候我看到他也移开了目光。这样的主奴共频的情况让我心生感激。
我在水池中间待着。期间不断地用恳请的眼光去探询卡伊主人的意见。等到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我自己便又回到了岸边。
“茱莉亚很高兴主人的准许下水,恳请您告诉我我,我该在其中游玩多时最合您心意。”
“茱莉亚自己想要玩多久呢?”
“茱莉亚按主人所想而想。”
我看到主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的嘴巴只张开一点,但其余面部表情又没有表露出任何烦躁。
“再去玩一会儿吧,我想你多玩一会儿。”
“这里的池子今天不会有别人来。茱莉亚该在其中快乐地多玩一会儿。”
“去玩吧,我会去接待室等你。”
说完,主人蹲在我的面前。
“把手递给我,茱莉亚。”
我将双手递上,主人只取了我的右手。
我的手湿漉漉的,主人牵起便让他衣袖和小臂都溅上了水珠。
主人低头亲吻了我的手背。他的干燥发尾于是蘸上了我手上的水。
然后主人抬头与我相视,我装作镇定的样子不退缩于他的眼光。
然后主人就看着我,抓着我,将我的手心印在他的胸膛。
我的手变干燥了,而他的衣服变湿了。
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跳,或是那是我自己的心跳。
主人的手心就压在我的手背上,他看我的目光就像投自猫的眼睛一样潮湿。
“这里没有任何人会阻挠茱莉亚变得更开心。今天这里的一切为茱莉亚而存在。开心地玩耍吧……茱莉亚。”
主人一离开我的视线,离开这间敞开的大厅。我就噗通地全身钻进了水里。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含着一大口气在水里屏息。为了镇静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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