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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笼】(11-15)
作者:玫雨♏
第11章
自结束西帝国两百年历史的大战结束已经过去了六个月之久,作为稳固统治和统一疆界的措施,东帝国不再以这卑贱一级的词汇自称,从此只有一个“帝国”
硝烟散去,鲜血干涸,可在快要被遗忘的旧时代王国领土上,新的帝国仍然是百废待兴:饥荒、流民、反叛……即便是皇帝自己不愿意再费更多的时间,也只能为了这些繁杂恼人的事务和其共谋天下的群臣们挤在奢华的宫殿中议论纷纷。
文臣由深得人心的宰相伣鸢带领,武官则是由在统一战争中居功至伟的两名大将军——鹭嫣和玢湫带领,分别位列两旁,透过幕帘静候着皇座上年轻女子的答复,气氛不是很愉快。
【这么长时间了……什么都没找到……连线索也没有】
一身盛装的皇帝璃昙疲惫地用手撑住脸,灼红的眼眶中满是忧愤,【朕派出的几千军士居然找不出来一个大活人……你们怎么还有脸来求朕解除封锁!❤】
【陛下,在这样封堵下去,城中恐生民变——为了不让百姓饿死,我们已经花了很多钱往里面运送粮食和药品,可还是供应不足……还有我们的士兵,整日整日地在街道上巡检,夜晚却在目无法纪地抢掠偷盗】
刚才唯一鼓起勇气劝谏她放弃的大臣从队伍中站出来,弯腰行礼,声音却大得像在呵斥:
【作为新君,您有责任让如此巨大的城市恢复正常运转、恢复往日的美丽和繁华,这样才会她们才会感谢您,甘心融入新的秩序,否则的话——】
【住嘴……难道怎么驾驭百姓需要你来教朕么?】
【陛下,只是为了搜寻一个人如此耗费人力物力,造成了巨大的混乱,甚至要面临激起叛乱的风险——赎臣直言:没有哪一位皇帝会做出这种不明智的选择。更何况,臣听说破城当天伪帝佰芊的皇宫便突发大火,据传是失败后的她不愿受辱遂纵火自焚,既然如此,身为其皇后且一同失踪的公子柏舟恐怕也……】
大殿中突然没了声音,孤身一人站出来的谏臣竟然抬起头来与以坚定不移的目光与台上的帝璃昙对视,在台下的群臣们听闻这样的话瞬间也骚动起来,在皇帝低头沉默的同时她们也躲在幕后交头接耳起来。
【她这是在尽己所能挽救新生的大帝国,看来已经做好了被罢免——不,可能会被冠以冒犯的罪名处死吧】
身后的司礼大臣凑到了同样位列重臣的女人耳边,【您怎么看,伣鸢大人——前些日子不是已经有士兵在宫殿废墟里发现了烧毁的西帝国冕服么,我从侍卫那儿打听到陛下当晚在自己的寝宫里哭了一夜】
【我不知道,大人,至少不能仅以传闻去判断公子的死活——仅凭这点,皇帝陛下不会放弃的】
【以我看,要么已经是在混乱中被赐死,要么就是已经在城里了,那儿被我们的军人翻了个底朝天,早该有个结果了】
【怎么?您也要斗胆上去劝谏吗】
伣鸢扭过头来,被额发盖住的一侧眼睛似乎正审问着什么,【会死的——陛下现在不太稳定,总是在失眠,登朝却从未缺席,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查阅从西边送来的信件】
【这正是大家所担心的——伣鸢大人】
司礼大臣超后面望了望,许多人微言轻但已经站到她这一边的小臣们也正眼神异样地盯着这边,【陛下失去理智了,她是在为一个已经不存人世的东西白费心思,这样下去早晚会垮掉,甚至是更糟的结果:她可能已经得了失心疯,走不出来……】
【您在说些什么呢,在陛下的宰相和辅政大臣面前】
伣鸢皱紧眉头,眼神立刻变得警觉起来。
【请您原谅,伣鸢大人,我们没有人愿意牵连您,可您是陛下最信赖的重臣,又是她的姐姐,这种时候只有您的话她还听得进去——为了先皇留下的帝国,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怎么能够因为君王自己的身心健康而崩溃呢!】
伣鸢闭上了眼,沉思许久,又看向皇座,自己的妹妹帝璃昙已经令侍从将进谏的大臣拖了下去,而她本人则是跌跌撞撞地走下高台,从两面帷幕的正中央穿过,鹰视狼顾一般的目光从其它大臣们俯身恭维的身影上扫过,威胁一般在那些最近总是“表达意见”的人面前驻足,直到清楚听见她们畏惧的急促呼吸才留下轻蔑的哼声离开。
她又一次拒绝了理智的谏言,不听任何人的劝,连在朝廷上多待一会儿也不愿意。
【不——我不会为了您们去阻止她找寻公子柏舟的努力,那孩子最想要什么……只有我知道】
她最后也只是长叹一声,侧过脸去。
【您希望看到这样的情景吗:忠于帝室的仆从们一个接一个被清除,刚从战争中脱离的国家无人治理一片混乱,您难道忘了先皇的交代么】
【大人……就算你这么说……】
伣鸢站在阴影中,不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脸,吟吟地说道:
【那是我的家人】
司礼大臣面露酸楚,手指不安地在胸前划动,绞尽脑汁想要劝服这位唯一能够接近皇帝宫殿的文官。
就在这时,另一个女人冷峻的声音响起了——
【陛下,请留步……臣还有要事禀奏】
前脚已经迈出殿门的女皇怔住了,与所习惯的令人心烦的嘈杂不同,那声挽留竟然来自另一道帷幕:那是宝座右侧的武将们。
这些功勋者是战场上横扫敌军的利剑,对帝国政治和大臣们的争吵却毫无兴趣,站在这里也只是秉承传统的礼仪;她们一向是无言的,冷漠的,只会在君主宣布要开战时才疯狂地拔刀高举山呼万岁。
一时间所有人、连皇帝也露出了略微诧异的神情,每一双眼睛都试图看清烛火前的英姿究竟是何人。
【是你在叫朕吗——鹭嫣卿,你也要劝朕开放城门?】
【陛下……封锁西帝国旧都的事宜还请自决】
掀开帷幕走到她跟前的正是那位名声大噪的将军,【臣只是斗胆请陛下答应一件已经不能再拖的正当要求】
【你想要什么……你自己,还有你的部下,朕封赏赐爵时应该一个也没漏掉吧】
【鹭嫣叩谢昭昭皇恩,只是想请教先前您下令圈禁的那些西帝国皇族……她们已经被关了半年,基本可以肯定不会对陛下您的新帝国有任何威胁了,是不是可以……】
【啊…她们啊?】
璃昙似乎此时才想起来还有一群血统不凡的贵族被关押在中原的堡垒中,面露难色地扶着额头,【还是等明天再说吧——可朕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
【那…臣能否自作主张替陛下分担劳务,审问核查决定其发落呢?啊,但晚些时候会一定会遣人给陛下送去处置名单的!】
鹭嫣轻笑着说道,将自己的身段放得更低。
【那就随将军来吧,反正也就只是一帮没什么作用的害虫,杀了也废功夫】
璃昙随意撩了撩头发,背手再次看向惶恐自危的文官们,【朕现在就得离开,明天也不打算上朝,就辛苦你协助宰相应付这些蠢货了】
说罢,她一甩长袖,几乎是急切地小跑,对殿外等候的马车和随驾侍从们呼喊:
【立刻就走,带朕去地牢!】
【我也得跟过去看看才行】
伣鸢眼见此景,神色一变连忙也掀开面前的纱帘,却被拽住了手臂。
【您现在去干什么,陛下放弃协商政务的时候我们这儿才更需要宰相主持大局】
司礼大臣惊讶于她的冲动,很快又龇牙咧嘴松开了手,【嘶~您的身体……好烫…出什么事了?】
【一点儿小病而已,让大人担心了】
伣鸢像是触碰了什么污秽般小心翼翼用方巾盖住皮肤,【引导朝政的事今天只能拜托您了,我必须要和陛下一起去监狱,免得那孩子控制不住做出什么来……】
【您是说像之前杀掉北蛮的女王那样……❤】
【最好不会重演——就到此为止吧,回见】
砂土和泥浆混合砌成的地牢内根本没有光亮,许多被关在这里的犯人终年没有见过阳光,寡言少语等待着死刑到来的那一天;却有这样一位另类,她曾经统领万军,驰骋沙场,一朝兵败被俘,被囚禁在独一间的干燥牢房中,每天都还有闲情题词绘画,对着门前的看守们自言自语。
【她有说过什么吗】
璃昙从拷问官的手里接过灯盏,取而代之把自己的披风递给了对方。
没有回话,只看见她羞愧地缓缓摇头。
【是么,那看来刑罚对一个将军来说果然是行不通的,让朕亲自来吧】
看守们让开了身影,取下门锁后注意到她腰间悬挂的长剑,不由得眨了眨眼咽下唾沫。
坐在床板上的女人回过头来,见到来者后铁一般的脸顿时扭曲熔化:
【真没想到,竟然是陛下亲自来了吗】
她那身玄色铠甲早就被扒掉,通体只有一件浸满血痕的白色单衣,可即便如此也周身那杀伐多年的气场也未曾改变,数月的拷问和折磨也只不过给魅力十足的脸庞留下了些许疲惫。
【怎么样啊小姑娘,成为这么一个大帝国的唯一主人的感觉?】
【客套话就不用多多了,佰玥——】
璃昙将长剑取下仍在地上,直接了当地站到了她面前。
【啊~啊~请原谅我的无礼吧,皇帝大人,现在这副模样可没法跪拜了】
她举起自己被缠上锁链的双手,昂起头轻蔑地回应。
【别浪费时间了,我是来跟你谈条件的……只要你能交代帝佰芊把他藏到哪儿去了,不仅能免除既往的罪行,其它任何回报朕都会予以考虑】
【嗯——❤陛下会如此宽容?】
佰玥冷笑一声,歪着头看向那严肃拘谨的少女,【不过这煞有介事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戏弄我呢——好歹是一个君王,应该不至于言而无信吧?】
【朕一言九鼎,那你呢,打算坦白你所知道的一切了吗?】
【那本将军姑且就给陛下您一个面子吧】
她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神气十足地翘起腿,像平常那样悠然地欣赏自己美丽修长的手指,【您刚才说什么都愿意让步,如果我说除了自由以外,还要陛下把中原四州九城拱手相让,允许我自立为王并且永不侵犯呢?】
【你说什么!❤】
皇帝攥紧拳头,眼角睁裂,【朕的大将军也只不过获封一城,族亲勋贵也无人封王……一个外人居然要这么多!】
【这都是无可奈何的呀,陛下,您和您的那些大臣们对我可是恨之入骨,没有军队和领土我怎么相信你们不会再找机会复仇呢?】
她摆出忧心忡忡的无奈神情,摊开双手,【嗯~不过这个要求确实过分了啊,果然我们之间没有协商的可能——】
【不——朕愿意封你为王……不过只能赐封两城】
【诶——即便如此折中,这样对昔日死敌轻易许下承诺——您的臣属、将佐、还有那些国民们,都不在乎了么】
【那些都与你无关,快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朕,身为佰芊的重臣,又是西帝国的摄政王——佰芊在中原和东帝国境内安插的据点和所有联络沟通的奸细】
【陛下问这些,跟您要找的皇后有什么关系呢】
佰玥狡黠一笑,压低目光,【啊啊……我懂了,因为在这段时间一直在皇都搜寻结果却一无所获所以才想着也许公子柏舟已经被她的残党带走了对吧?】
【朕已经说过会答应你的要求,你剩下的就是如实招来】
璃昙孩子气似的用力跺脚,语气逐渐不耐烦起来。
【呵~呵,看着陛下这么着急的样子,我真是很想帮你啊——不过可惜,关于这个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在耍我么!❤】
【这可怪不得我,是您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帝佰芊。自从成年以来她就对我这个姨母疑心渐起,瞒着我到处安插自己的亲信,早就把我这个摄政王架空到无人呼应,不然你再想想我是什么身份被您们给俘虏的——在你面前的可是西帝国的叛将,被佰芊下令追杀围堵的敌人,从这里套出她的内情不觉得可笑么?】
【也就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如果你要问我公子柏舟的下落,很遗憾是在白费功夫】
【这样啊……是朕的想法错了】
璃昙咬着嘴唇,面无表情地捡起自己的配剑转身便要走。
【得知人家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后就毫不犹豫地抛弃了,真是无情啊,为何不先坐下来多聊聊呢】
【既然你一点线索也给不出来,朕不会再来打搅,就在这里安心度过孤独黑暗的余生吧——】
【嗯~别急着走嘛,我可是有一堆心里话想跟陛下分享呢】
佰玥冷颜的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叫住了那道失望至极的背影,【是关于——你心心念念的那位小公子唷~】
【我会听的,可要是还敢说些空话浪费朕的时间……】
愣了好一会儿,皇帝冷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手掌按在剑鞘上回过头来。
【呵呵~您一定会听得忘神的】
佰玥双眼微眯,闪烁着兴奋的暗光,【陛下您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公子柏舟呢?只不过是在幼童时一起玩闹的关系,值得您这样大费周章的翻天覆地去找么?】
【你想说什么——】
【陛下如此对自己中意的公子柏舟了解多少呢……四年时间,从孩童到青年,人心是会变的哟,说不定她早就把陛下给忘了呢,作为皇后待在帝佰芊身边的这些年,我可是听说这对鸳鸯恩爱得很呐】
【休要污蔑,那是小柏忍辱负重…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才——】
她攥紧了剑柄,急促而破碎的呼吸让胸口剧烈起伏着。
【倘若是那样的话,为什么我所见到的“自愿牺牲”确实另一幅场面呢】
佰玥舔了舔嘴唇,眉毛微簇挑起玩味的蕴意,【那个在本将军身下喘息连连阵阵香吟勾人兴奋的少年,真的还是陛下记忆中安分守礼的贞夫么?】
【你——!!】
璃昙将手中的长剑拔出,寒光一泻便照亮了那张得意洋洋的脸。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没错哟,陛下应该没有和他做过吧,毕竟那时只是什么都不懂的两个孩子,不清楚公子在床上的非凡浪荡也是情理之中啊~】
佰玥站起身,明知自己已是阶下囚却胆敢睥睨掌握其生杀大权的女帝,仿佛是胜利者一样微笑,【但是我可是亲身体验过了哦——啊?那真是世间罕见的绝美体验啊,本将军平生玩过的美男细生也不止上百了,像那样细嫩娇柔惹人欲火的身躯却也从来没见过呢,虽然年幼却有着颇为雄伟的器具和魅惑至极的娇媚,像美酒一般让女人发狠忘情,时常会不自觉间把他弄到过分“破碎”呢……哎呀,现在想来那样居然也没有恶堕腐蚀,一定是心里惦记着与陛下团聚才坚持着没有坏掉吧】
【啊对了,我手下的几位将军就最喜欢他了啊,时常会求着我带上她们一起,唉…您的竹马真是厉害啊,为了您的帝国能不被侵扰,一次服侍五个女人也丝毫没有怯懦,只是最后都变成羞耻地捂住脸然后不受控制地挺腰——这样有趣的样子呢】
她的脸因急速吐字而逐渐发绀,即便如此也还是喋喋不休地讲着,在璃昙眼前以温柔的低语念出如何以恶毒肮脏玷污纯洁的回忆:
【该说不愧是那位绝世美男的儿子么,陛下的母皇可真会挑人,从小为您备好了这样一位绝佳的美人——这几个月以来我还总是梦见那几晚在花房里压在腿下的珍馐,他被快感攻陷后沉醉羞涩的模样,第一次只是觉得非同寻常的诱人,多使用几次后便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最后也就能明白陛下这么煞费苦心地想要重新得到他的冲动究竟缘何而来了啊~】
【你们……竟然敢对他做那样的——!!】
璃昙双目圆睁,暴怒着掐住女人的脖子,【朕要杀了你们——所有的——一个都不留!】
【啊~没错,我的性命就握在陛下的手里呢,想要取走就像捏死臭虫一样简单。可是就算杀了我,陛下也再找不回来他了,因为那孩子早在战争开始前就已经被我们调教成不会抵抗的木偶了啊哈哈哈哈哈——不,说不定已经被我那恼羞成怒的侄女给杀掉了啊,被奸染的皇后就是宗祠的耻辱,她一定会秘密将其赐死然后埋在皇宫里某段石墙下吧,您现在派人去掘尸或许还能找到几片骨头】
皇帝的眼中满是血丝,她将剑锋架在佰玥疯狂发出讥笑的咽喉上,随着身体的猛颤已经割开了细腻的表皮,鲜血殷红染上素衣……
【快住手,璃昙——!】
从她们身后的黑暗中冲出的身影扑到女帝的背上,拼命拉住她的手臂才没让佰玥皮开肉绽,伣鸢死死抱住妹妹的腰向后一到,才终于分开了两人。
【伣鸢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已经恍惚的皇帝挣扎着,伸手便又要去捡掉落的剑。
【不行,已经够了……!】
伣鸢连忙捂住她的眼睛,慌乱中梳理整齐的额发也杂乱散落,【陛下是帝国的皇帝,这种事根本不值得让你指掌染血】
就这样安抚躺在怀中哭泣的少女许久后,宰相才终于把她控制住,将熟睡的皇帝交由紧急赶来的侍从们带走。
地牢中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她们两个互相对视着。
【做得太过分了,你这是在可以寻死么】
伣鸢累得靠在墙上,闪烁的瞳光散开危险的气息,【那你确实已经成功惹怒了她,佰玥阁下……不久后你就会像今天早上那人一样被斩首的】
【伣鸢大人是在关心我,还是担心我太多嘴呢?】
佰玥躺在床板上,用满是油污的麻布掩住喉咙上的伤口。
【我现在不得不杀了你——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劳您费心了,毕竟哪怕是我这样的将军,肉体也是有极限的,这样下去可能会因为受不住拷打而把秘密交代出来啊】
【就只是因为这个?】
伣鸢抬起头,异样光彩的眼仁将女人憔悴的脸收入镜中,【为什么要这样……你不必去死的,等一切结束后找个地方躲起来,还有好几十年的时间能忘记自己做过的事】
【但是我现在就无法劝服自己……十七年前就应该这样的,就像辛曦那样才对,只是因为那时我并没有亲眼看见槊钊吊死后的尸体】
佰玥痛苦地翻过身去,朝着墙面蜷缩起来,混合着汗水和泪水的液体从侧脸滑落,【但是现在我已经亲眼见过了,那孩子被折磨时胡乱叫喊的样子】
【你真的做了?】
【怎么……嫉妒心发作了么,明明是你这个姐姐亲手把他推向深渊】
床上的女人抽泣之余也不忘发出尖锐的冷笑调侃着伣鸢那副狰狞惊讶的样子,脸上很快又闪过一丝苦楚,【我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好几天都用那些药液催熟,看他被虫子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而已——】
【你做得很多了——所以我才想让你活下来】
【活下来么……每天一闭眼就是噩梦:那孩子痛苦挣扎的凄惨喊叫,憎恨我的眼神简直和他父亲一模一样,果然没有一开始想的那么轻松】
佰玥回忆起那些场景捂住了自己的嘴,忍住了胃中的翻腾,即便如此眼角还是挤出了痛苦的泪水,【这样就能救下更多的人吗……就算是如此说服自己也很难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痛到足以失去记忆的刑罚摧残——原来我其实和辛曦一样是这么软弱的女人啊,越是如此反而越加不配得到原谅的我,应当结束在这里…唔呃…所以杀了我吧,伣鸢……让我受罚】
等待了许久,靠在墙上的女人才深吸一口气,接着从袖间滑出一枚短匕,甩到了她的面前。
【我明白了】
伣鸢揪住散乱的发丝,将它们一缕一缕编回细辫重新搭在耳边,【还有什么遗愿么……既然是最后一次见面,只要能做到,我会尽量满足你】
【呵…对我这样一个再也洗刷不清罪孽的人如此宽容吗,为什么却不能对他更加怜悯一点呢,我们明明都是一样的人】
心灰意冷的女人伸出惨白的手指,握住了此时有些沉重的刀具,【那就请把我埋葬在槊钊的墓前吧,让我亲自去向他和姐姐道歉】
【啊——我会安排好的】
伣鸢识趣地转过身去,望着墙上的影子举起了自裁的凶器,毫不犹豫地插向自己的心脏……
第12章
接下来的几天,女帝璃昙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整日整日地把自己关在宫城中,她似乎终于放弃希望废除了对西帝国旧都的封锁,重新认真批阅那些奏章,不仅时常召见帝国各地的镇守官,在皇座上君临天下的样子也更像一个成熟的统治者了,在知之甚少的民众和底层官吏看来重回正轨——
然而只有最亲近的大臣和皇帝的侍从们知道她的状态有多么危险:少女有时面对着虚无缥缈的灯火沉默,有时又会独自在寝宫中静坐一整晚;维持着令官僚们赞叹不已的勤奋的同时,面容却一天比一天消瘦,餐食也日渐减少,如果没有粉黛掩饰,几乎没有人会不惊讶于她的憔悴模样。
如果就这么下去,帝璃昙 也许就只是以岌岌无名的地位被写进后世的史书中,她励精图治,把东帝国从衰弱中扶起,却也没有什么宏图伟愿,仅仅把皇帝这一身份当作普通的垫脚石和与生俱来的无聊工作。
没有仁慈可言,纵容了军队的屠杀和众多罪行,她是一位缺乏同理心的无情暴君,又是幸运的宠儿,被历史选中成结束了两百年分裂斗争的平庸者;其结局或许是过劳病死,也可能会被传颂成为国献身的圣主,进而成为从王国到帝国数十位君主中一颗毁誉参半而命格短暂的流星。
就是如此的一位皇帝,余生却早在四年前就已经被安排妥当——当所有的重逢像上天眷顾一般将临时,她却不知道:自己身上从来没有所谓的“奇迹”,只是作为傀儡一般的工具而注定地悲痛、注定地流泪、注定地疯狂。
倒是也曾有过人试图扭转皇权的崩塌,鹭嫣绝对不是最后一个,她站在书阁前犹豫着,时不时故意走远,又假装路过重新出现在同样的位置,最后终于还是推开走了进去。
里面烟雾缭绕,一排排的木架上摆满了卷宗和散开的奏疏,那个多日未见的少女就坐在正中央的垫子上,各种首饰簇拥下的脸色却很差,进门便被这样一双失神疲倦的眼睛死盯着,就算是大将军也会觉得有些诡异可怕。
【是你啊,朕听说侍从官说从前天开始你就一直在求见】
璃昙低下头,继续审阅着手里的奏案。
【……臣是许久未曾见过陛下了】
鹭嫣微微欠身,向前走了一步,【虽然对于武将来说有些越界,但还是想来看看您】
【就是为了这个?】
璃昙轻笑一声,将卷宗扔到了一旁,【朕还以为你是不愿意被调到西方去做总督,所以才要来争取一番呢】
【陛下多虑了,臣到哪里都是忠于帝国和陛下,逗留几日只不过是舍不得皇都的三两老友罢了】
【那样最好,毕竟是许多大臣们联名推荐你去,西帝国的残党势力仍然不可小觑,蠢蠢欲动准备为半截入土的旧皇室翻身,只有让最资深的将军去坐镇朕才放心,朕的身边有宰相和玢湫就足够了】
【臣会殚精竭虑为陛下分忧】
鹭嫣昂起头,偷瞄到了自己派人送来的名单被放在桌子上十分显眼的位置,【斗胆请问陛下,打算怎么处置已经毫无反抗能力的西帝国旧权贵呢】
【啊……原来你是来问这个的】
璃昙露出恍然明了的异样神情,两根手指捏起桌上像账本一样厚重的名册,【鹭嫣卿在这封调查信里把每一个人都洗得干干净净,就好像全是与帝佰芊分道扬镳的不知情者,朕实在不能全然认同它,所以就自作主张做了批改,你应该不会有异议吧?】
【陛下…您…您的意志当然是不容置疑的】
鹭嫣紧张地来回揉捏手背,不知不觉间搓得通红,【陛下您打算处置几人,能否让臣知其些许呢?】
【哦——全部哦】
皇帝的话音轻快明晰,只是像与人闲聊那样满不在乎地嘀咕一声,随后便再次拿起看到一半的奏折审阅起来,将闻言一颤的将军撂在门前置之不理。
【陛下……❤】
鹭嫣难以置信地张开了嘴,双臂因为失神竟然垂了下去,【所有人……可是——】
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搜集整理的名单,包括所有世系疏渐的皇族远亲和受帝佰芊委托镇守边远城池的族亲,更多的依旧是只知享太平盛世而迂腐糜烂的贵族阶级——其中下到未出世的婴儿,上到已经无法下床的老人,上千人的名单里,即便只是与那位失败的女帝有一丝血缘关系,几天后便难逃杀身之祸。
【有什么不对的么——受其君主荫庇的这些肉食者们,难道是无罪的么,当年帝佰芊发兵悍然入侵中原时,她们难道有阻止过么,相比只是趁机攫取了羡煞旁人的财富和土地吧?既然是身披华服的同谋,那自然也没有放过她们的理由】
【可是陛下,您要杀掉的这些人,许多都已经与西帝国的地方豪族通婚,暗地里盘根错节,如果不能安抚好她们……如果这道诛杀令下达的话,不出三天一定就会招来奋不顾身的报复的!】
【所以朕才把你和你的洛州军派到西边去了不是么?】
璃昙已经有些愠怒的眉间微皱,抬眼瞪了一下忧心仲仲的将军,【难道朕麾下最受拥戴战功赫赫的你竟然要说:“自己连对付一群匪徒的能力和信心也没有了”?】
【但那有什么必要呢,她们不过就是一帮不问国政的傀儡,心中早已经不惦记着灭亡的西帝国了,只要像照料牲畜一样看好她们,怎么想都是利大于弊的吧……不管怎么样臣也断然不能认同一概处死的诏令】
【哦是这样吗,将军】
皇帝手中的动作停顿下来,撑着桌面站起身。
与之相对的,将军确实完全跪坐下来,虔诚地请求她能够重新考虑百害无一利的处刑。
【陛下,臣所思所想皆是为了您的帝国能够长治久安,陛下能够享祚百年——绝无一丝同情那群人面兽心的狂徒】
【爱卿说这些话,意指的是……朕没有为帝国考虑,是个自私的、满眼都只想着报私仇的疯子对吗?】
璃昙杀意渐起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绕到将军的身后,抬手便拔出了统帅数万将士的令剑。
年前仅仅11岁的她拜离被饿死的祖母,走出饥荒席卷的家乡,独自一人跟着戍边服役的队伍去到北境,有幸被选中为侍童跟随在名扬天下的大将辛曦身边服侍起居和杂务;从初次提拔骑上战马到蒙受恩宠接任自尽的恩人执掌大军,自始至终都只希望能够报答那个改变其人生轨迹的、脸上从来只见到忧愁的…少女……至少在其离世时确实还青春繁盛。
然而没想到自己竟是比她还要可笑悲惨的结局,被效忠的君王猜疑厌恶,以至于终于要死在她的亲手绝罚下——对此,鹭嫣只是闭上了眼睛,努力保持着坚挺庄重的身姿。
【如果您真是那样想,倒是一点没错……】
从脖颈后确实传来了彻骨的冰凉,却并非精铁嵌入血肉,而是少女平平无奇的供词;
【朕从来就没有去想过那些庸碌的贵族是否有罪,只是单纯这样觉得罢了:在朕最重要之人正身处牢笼被折磨时,她们这些家伙住在皇都富丽堂皇的居所中,享受着帝佰芊的供养和西帝国倾国倾城的照料,作为曾经的旁观者却依旧能够置身事外,只是如此就让朕寝食难安啊】
【陛下……】
感受到剑锋按在了自己的肩头,鹭嫣不禁蹬大了眼喃喃自语。
【所以说啊——每一个在西帝国见过、听过、碰过他的人都要去死,我不管她们是不是愚蠢到毫不自知,不管是不是有像佰玥那样身体力行,只要和那个引火自焚的女人有一丁点儿关联,甚至只是为她哀悼、惋惜,全部…全部都要去死!】
璃昙滔滔不绝地说着,言语中深埋着怨恨和嗜血,身体仅仅是在因为呼吸而晃动着,却也给对方一种似乎即将要失去自控力的压抑和恐惧。
【听好了,鹭嫣,我不是用诏令,而是以皇帝的身份亲自委托,到西方去执行君主的意志;放弃掉所谓的“忧虑”和同情,即便你自己百般厌恶恨不得压碎牙齿也不愿去做——皇权应当使你屈服】
【……】
【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是的……臣…遵…】
汗流浃背的鹭嫣颤巍巍地举起手,眼中仿佛看到了它染满血腥的样子,准备接住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剑。
【陛下——】
正当这仪式完成的刹那,因狂奔而喘息不止的侍从突然闯进殿内,如同一声炸雷,惊得鹭嫣竟然没能接稳,令剑从手中掉落哐当坠在地上。
【谁!谁允许你进来的——!❤】
璃昙气急败坏,朝着跪地的侍从大声责骂着。
【陛下赎罪…哈…哈——是玢湫将军大人派我来寻找陛下】
几乎上气不接下气的女人跪地磕头,【是公子……是柏舟殿下他——】
先前吵闹的房间中什么也不剩下了,只剩三个皆因各自苦楚而神魂游离的女人,及其不和谐的心跳共鸣。
因为要与那位大人磋商积压成山的国政,帝国首都的许多命官重吏应邀日复一日地聚集在宰相的私人府邸中,这已经持续了近一个月的集体照会本来今天也应该如往常一样忙碌却并不草率地进行——但是惊天的消息如同炸雷一般扩散开来,接着身着朝服的大臣们便眼睁睁看着数十名士兵挤作一团从正门涌进来却不知是有何贵干……只有眼尖的几位看清了抬走的木板上盛放着浑身只有一片白布遮盖、生死不明的少男。
等转过头来时,刚才还在主位上听政的伣鸢大人已经不知去向,只剩下匆忙跑出的宰相府管家告知众人皇帝即将驾临,接着便被不明不白地驱逐了。
流言扩散了开来,私下与军队有所联系且消息灵通的大臣们很快就搞清了状况,不由得露出惊骇无比的痴呆状:谁能想到这样的事——那位对许多人来说都只是个传说的前大将军辛曦的独子,从降生以来便被皇室严加保密看护、又在四年前出嫁到西帝国后便彻底不知所踪的公子殿下竟然还活着。
据说这一切都是难以执行的巧合,大将军玢湫手下的巡逻队在中原外城的村庄中执行清算打击西帝国余党窝点的任务,却在收拾残局时意外发现了秘密牢房中被严加看守的公子,星夜护送才终于在两天后的今日清晨连人带消息传递到了皇都。
等到皇帝的仪仗队和马车从宫城一路疾驰抵达宰相府时,只剩下了不到十个大臣还能留在这里,她们都是千里帝国疆域最中枢权力的持有者,和宰相和皇帝亲族一同仅次于皇权之下的重臣们,被宽容地允许能够亲眼见证两人的重逢。
深沉的号角声在府们外想起,除伣鸢以外的众人连忙整理衣装,像上朝时那样自觉地在外围列好了队型,听着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卧房的门便被推开,先是全副武装的侍卫跑进来做了一番安全检查,还没结束,急匆匆连鞋都没脱的女帝璃昙便出现在门框下,不知是因为赶路的奔跑还是心情太过激动,少女的两肩随呼吸耸动着,一只手抚在胸前抓紧了什么一般。
眼见至尊到来,璃昙的臣僚、临时叫来的宫廷医官、宰相伣鸢和几个同样庶出的姐妹们全都低着头,难掩替她感到欣慰的喜悦。
可她本人却迟迟没有动作,两脚站在门外,浑身静止一般愣愣地盯着卧床的方向,只有雪白肌肤上的细腻汗珠在滚落——
这一刻居然是如此的恐慌,宛如梦境的不真实感笼罩在璃昙的心头,还只是个十九岁少女的皇女果然还是没法一下子从本已经万念俱灰的心境中挣脱出来。
这怎么可能呢?
无数次梦见的那人,他现在就在那里吗,正被这么多人围在里面?
这怎么可能呢,自己一定是昨晚通宵准备葬礼事宜的缘故……是啊,过度劳累所以昏过去了吧,那么这里只能是某种不自觉的梦境吧……她熟悉这种感觉,是和以前每个夜晚无异的:重复过无数次的狂喜与苏醒的轮回。
或许现实中的自己只是躺在地板上沉睡……毕竟为什么所有人的脸都是一片黑暗,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呢,为什么自己看不见任何人的眼睛呢,种种迹象在告诉她这都是触之及碎的可悲幻想,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是自己心死后被困在了无可挽救的梦臆中。
最高统治者的臆症竟然恶化到了如此地步,对于帝国和千万黎民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意味着皇帝已经病入膏肓……甚至是命不久矣;但其本人却乐于见到这前所未有、连五体感官也无法察觉到违和感的、无缺的幻觉如果走进去——打碎了眼前保持固定的一切,这颗愚钝脑袋好不容易构造的恍如现实的完美一梦便会顷刻消散,只剩下朦胧睁眼后的回味。
于是,怀着近乎本能的犹豫和恐惧,两眼空洞无物的皇帝抬起脚,逃避般晃悠悠地向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生怕惊扰了“自己”。
姐姐伣鸢奋力推开人群,挤开狭窄的一线,轻拭眼泪朝她呼唤着:
【为什么还站在那里——看——他还活着,我就知道的……肯定……】
这仿佛从遥远之境传来的安抚终于使皇帝眨了眨眼,木讷地看向她……以及缝隙间的光景——
乌黑长发散开如同墨汁般铺满了睡枕,身形轮廓因呼吸而晃动改变的少年以侧躺姿势沉眠在那里。
【欸——】
璃昙喃喃地吟了一声,拖着软弱的腿向前走了一步。
身后的侍从见她步伐慌乱迟钝,立刻紧跟着搀扶住手臂,她们只以为是皇帝方才卖力奔跑后拉伤了脚踝。
她慢得出奇,坚硬的鞋跟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长裙后金光闪闪的拖尾滑过每一个人的脚尖,愈发看清那张虽然有了很多变化但还是能一眼辨认出来的少年面容,最后痴痴地曲腿归坐下来,俯在床边侧耳倾听着,似乎在感受微弱的呼吸风一般拂过皮肤和绒毛。
【真的是啊……】
她揉了揉红肿的眼袋凑得更近了一些,不料晶莹的水珠已经沿着鼻尖滴落,【连气味也没变——只属于小柏的】
【太好了啊……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一定是天神的护佑啊】
伣鸢也一同蹲下护住有些失态的妹妹,爱抚少年有些滚烫的面颊,张开羽翼般将他们挡在众人凝聚的目光后。
【向玢湫将军传达朕的旨意:我会永远感激她的,不论过了多少年,不论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璃昙用略微发颤的哭腔向大臣们宣布,鼓起胆子戳了戳少年的嘴唇。
指头触碰到其肌肤被回弹的一瞬,她终于确信了这一切,紧随而来的就是一阵头痛欲裂,明晃晃的视界伴随潮水般席卷而来的虚弱蒙上阴翳,在女人们惊恐的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中渐渐归于宁静。
第13章
【她真的这么说了?永远感谢我…❤】
披头散发的女人哈哈大笑着,举起亮铜的酒樽,向对席的大臣惊诧地询问。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觉得我在骗你吗,我站得很近,听见皇帝陛下亲口说的——你能给她带回公子殿下,在她眼里这份功绩可能比任何战争胜利都更加值得称赞】
司礼大臣也微微摇晃着醺红的脸蛋,眼神别有用意地瞟向坐在她身旁的另一位大将军,【多么荒唐,因为胜利属于帝国,而那个俊美绝色的少年确实属于她的】
【你不能这么说,大人——】
不善言辞的鹭嫣仿佛真的被跳起了不满的情绪,说话时撅起了嘴角,【帝国也属于陛下……什么都是她的,都是皇帝的】
【别这样,将军,这里没有人敢不承认您这些年的功绩,在职务上我们都是领军大将】
玢湫眼色得意地搂住鹭嫣的肩膀,像是什么亲密无间的姐妹那样调侃着:
【但您才是帝国的栋梁,这就是为什么我和大臣要在这儿为了您将要前往西方的调令举行送别宴】
【是这样没错……在这儿】
鹭嫣不屑地瞥了一样四周的装饰,和那些来往不绝斟酒服侍的男仆们,【一个帝国重臣的私宅——本将军是个正派的军人,就算要举行宴会也应该是在军营里,和自己的部下们畅饮】
三个酩酊大醉的女人秘密聚集在这里,宛如宫殿般气派的大理石柱,镶金嵌银的凭栏钩竹,司礼大臣的住宅从外面看只是一栋再普通不过的矮楼,内部确实极尽奢华,这都要多亏其在享乐和敛财这一方面工于心计的前主人——一个已经因为贪污被帝璃昙亲自监斩砍头的皇族远亲。
听闻到这一番刺耳的批判,司礼大臣和玢湫的眼神全都换了光彩,很识趣地放弃了奉承,接着就埋头只顾往喉咙中灌入烈酒。
【说起来呢,我听宫里的人说鹭嫣大人前些日子去亲自面见了陛下,似乎闹得很不愉快啊】
难得一阵平静后,玢湫再次小声地偏头询问,这一次毕恭毕敬完全没有了身为将军的傲慢,【怎么了,陛下还是没有同意吗】
这一问果然磕到了鹭嫣的痛楚,两人无比确信从神勇忠诚的她的面部看到了苦涩为难的羞愧和焦躁。
【我没尽到身为臣属的责任,没能阻止陛下犯下错误……如果那些已经臣服于陛下统治的西帝国民众见到曾经侍奉的皇族被屠戮,或许会被别有用心之人鼓动起新的叛乱,到那时又会牺牲很多军人的无辜的百姓】
鹭嫣痛饮满满一杯,握拳狠狠地砸在自己的大腿上,神色凝重地咬着牙,【我必须稳住她们,并极力拖延时间……或许有一天陛下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将军莫非是打算瞒着皇帝保住那些帝佰芊的亲族么】
司礼大臣从仆从那里接过轻盈的丝巾,优雅地沾去嘴角的酒液,【可是陛下现在也依旧是满腔怒火——您也许是总待在军营里所以还没有听说吧】
【听说什么?】
【公子殿下的伤势哦……】
一旁的玢湫自然地接过话题,风轻云淡地描绘着,【宫廷医官已经检查过了,那孩子浑身都是新旧交替的被虐待的痕迹,还被下了哑药,醒来后也一直毫无生气,神魂游离好似已经痴呆了一般呢】
【我是听伣鸢大人透露的,她和陛下走得很近,消息基本没有假的】
司礼大臣继续闭着眼,努力在酣醉的状态下回忆起友人的话语,【公子柏舟苏醒已有半月之久了,可是医官不管开什么样的药、用什么样的手段,也没法让那他从那种不停颤抖忽冷忽热的症状中解脱出来,陛下只好整天都亲自陪护,总是毫无客气地诅咒那些歹徒的恶行呢……将军,您觉得如果她知道了您以私权去庇佑她所憎恨无比的对象,事发败露后会是什么后果呢……坦白地说,您不要命了吗?】
【是么……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辛曦大人的孩子——受了很多苦啊】
鹭嫣再次低下了头,想起了当年自己目睹送亲的队伍之中那个少年的身影,进而变成了一团被百般羞辱后破损不堪满身污秽的死尸……
她不由得被自己的可怕设想惊得胃中一阵抽搐,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
【我是帝国和陛下的将军,先皇嘱托我一定要保护她的女儿和臣民,就算是为柏舟殿下的遭遇感到心如刀绞,却也不能忘记根本……帝国经不起再来一场战争了——即便有一天会被皇帝下令革职、流放、甚至是处死……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也必须竭尽所能铲除隐藏起来的那些西帝国旧势力】
【原来如此……】
司礼大臣惨淡一笑,再次举起酒樽向她致敬,【私已明白鹭嫣大人的觉悟,虽然惭愧帮不上什么忙,但您请放心去吧,小人会把您的难处告知宰相大人的】
【说来也是呢,东方这边也还有不少对陛下心怀不满的势力,不过既然有玢湫将军的洛州军拱卫皇都和伣鸢大人坐镇朝廷的话,我也就能够放心地离开了啊】
鹭嫣从桌前站起身,朝着两个女人各行了一礼——接着便径直走向厅门……
【她看来是真的走了】
【真无礼啊,都没有跟我这个东家打一声招呼】
司礼大臣闷闷不乐地翻了个白眼,继续让服侍者们给自己斟酒。
【鹭嫣将军她就是这样的人,也许是不习惯在您这过于张扬的“宫殿”里待太久】
【呵呵,这算得了什么】
大臣又一次勾起嘴角,拽住眼前飘舞的衣袖,将正要提着酒壶要退下的少年仆从拉进自己的怀中,贪婪地摩挲着其光滑紧实的胸膛,被主人挑选中惊慌了一刹那的猎物此刻很快就只是顺从地闭上眼任她把玩。
【既然陛下她能够倾尽大半国库给自己宠爱的公子修建新的宫殿,与她的挥霍相比我为这些美味羊羔建造的地宫只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您的品味确实很不错……不过比起陛下身边的那个尤物——】
玢湫也熟练地将身边匍匐跪地的男孩拉起来,捏住他精巧白嫩的下巴,潜藏无穷欲火的目光上下刨视,【果然还是逊色太多了啊】
【啊哈哈……放过他们吧,将军可真挑剔,在迄今为止到访过敝舍的人里……即便是包括几位皇族和其他即为掌印大臣在内也只有您会这么吝惜赞美,我为了今晚可是亲自挑选最新送来的一批嘞】
大臣在酒水和新鲜肉体的催诱下直接解开了平时紧束的领襟,似乎急不可耐一般舔了舔发热的嘴唇,【不过公子柏舟固然姿色冠绝天下,终究也已经是被人采摘过的——我这府上的可全是未经人事的雏儿呢~将军若是赏脸的话,何不带回去——亲自尝尝再作评判?】
【哼,既然大人这般盛情难却——那玢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将军激动地再次向大臣举杯回应,两女被情欲占满的脑子中已然没有了对彼此的防备,仿佛萍水逢知己一般肆意大笑起来,无人知晓的地宫中只剩下了浓烈的腐败和香艳气息。
皇帝寝宫中专属于一人的巨大浴池由许多闪烁燃烧的烛台环绕着,宽阔宛如平静湖面的温热水池中积满了厚如烟云的薄雾,名贵草药的枯叶正从这位少年身边无声地流过。
他将靠近石阶的角落半蹲着,四肢蜷缩,半张脸沉入不透明的水中,鼻尖随着身体的舒张时不时地点触出波纹——就如同那些装饰用的假山般不会被人注意到。
四周都空无一人,连宫廷护卫都被清空了,诺大的殿内只有滴答的水声——直到那道内门被推开;暖雾之后隐约显现的纯白雪纹纱裙,薄如蝉翼得宛如一片透明的羊油抹在微微晃动的胸部前,裙摆很长,修长笔直的玉腿肌肤莹白如雪,线条柔美流畅,膝盖处泛着淡红的粉晕,像是绽放前的樱花瓣。
她朝着水池中的少年走过来时,那腰间的缀着星辰一般,轻若流云又折射着细碎的冷光,那是从头顶滴落后附在丝线上的水珠在闪烁——她已经洗过一边身子,未干的秀发用银色的编制丝带绑好,全部偏斜向一侧的耳边,遮住了左眼。
她面色红润,冷玉之中透着绯色,帝王的指尖和眼角都粉饰着深红的影彩,赤足踏入水中的涟漪后也一点没有减缓速度,仿佛缓缓沉默,波纹在身前盛开,又在身后闭拢,圣洁不可亵渎的年轻女子的曼妙身躯如同流动的画卷,穿过整个浴池,来到了他面前。
这是她思考很久后才决定的出场方式,结果却还是和以往一样只收到无动于衷的冷漠……甚至走进之后情况变得更糟了——
少年柏舟看见那张被斜发遮挡的女人的脸,惊恐万分似乎见到了什么野兽豺狼一般缩进水里,不寻常的颤抖激起一阵阵细小的蛛网扩散开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更是直接不顾裸体的羞耻翻身便手忙脚乱地想要爬上岸边去。
即便女子从身后是那样轻柔地搂住了他的腰,那副如同受惊鸟雀一样胡乱挣扎的动作也一点没有衰弱的迹象。
【是我啊……小柏……不用害怕了——】
湿透的衣物触及少年的脊背,酥软的傲人峰峦贴得如此近,在些许冰凉的温度安抚下,少年终于才耗尽力气般不再动弹。
【嗯嗯…没有像昨天那样逃走真是太好了……有机会能像现在这样近距离地跟你说些话了呢】
璃昙雪晶般凝固的眉睫舒展开来,享受着难得的一刻温存,【这一切都是真的呢,你还活着,就在我的怀里……】
【这颗心还活力十足地跳动着…样貌也只是变得棱角分明了些】
她的手掌相扣环抱在他的腹部,见没什么排斥便向上移动,捂在鼓动的胸腔前,【你肯定也还记得我的吧,以前一起玩耍的时候明明说过会一直记得我孩童时的样子呢,为什么只是长大了一些就让你一直不停地想要逃开呢……】
心脏虽然还生机活现地跳动着,其躯壳依旧是静止一般无动于衷,但也比起独自一人时那不稳定的状态好了太多,璃昙用微微湿润的鼻尖轻啄他的肩膀,将熟悉的体香和草药的浓郁芬芳一应具收。
【虽然两个人都还很年轻,也剩下很多时间,但是确实有些晚了呢……嗯嗯,我想其实是太晚了…吗】
她抿住被咬得血红得嘴唇,整个人都焉了下去,抽泣着,像是被劳累浸透靠在他的背上歇息,【如果能早一点就好了…也许不是一年,不是一月,只要早一天可能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总是会忍不住这么想,我是不是太蠢太能胡思乱想了,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样子说不定也很讨厌呐】
【小柏根本就没法再开口说话了,却还要被我纠缠着在耳边唠叨个不停……】
【原本是想要来安慰你,结果不自觉连自己的情绪都没法控制住,又和以前一样,在应该冲动的时候沉默了,在理当抵抗的时候又犹豫了,给小柏你带去了很多麻烦…如果这个时候能责骂我一下的话也好啊】
【四年前的那个时候没有把你从她们手里救出来,这一次至少能赶在最坏的事发生前真是万幸了,说不定在我正想无头苍蝇一样发疯乱找的时候您正在被她们折磨着呢,明明如此冒失现在能够抱着你……果然厄运也不总是追着一个人么】
她搂得越发紧,两人肉体的距离却越来越遥远,在彻底脱离后,如同独枝得昙花屹立在池水中,枯萎着散去花瓣般一片一片剥落了湿漉漉的外裙和内衣,不顾春光乍现略显轻浮的模样是此前不论谁都没有见过的,挑弄似的手指划过遍布水迹的少年的皮肤……最后在结痂的暗紫色伤口前停了下来。
那些青肿和泛红的纹路尚且可以解释为侵犯和侮辱留下的痕迹,唯独这处菱形的伤口深入皮肉,显然曾经带着杀意的某人所赐予的——从脊柱一旁贯穿,紧贴着心脏借由亲密触碰升温加速的呼吸顿时停止了, 变成了冰凉狭长的惊叹————
她不知所措的手指按在玉石身躯唯一的瑕疵上,尽管少年那喉中早已经因毒药而干涸,这挚爱之人的“爱抚”所带来的刺痛和灼热还是让他如同被砍伐的树冠那样剧烈地晃动,发出滋滋的细声哀嚎【这个…是谁做的……那个女人…帝佰仟吗】
她的眼前似乎瞬间便幻化出了从未谋面过的少女的背影,举起利剑无情要结束他生命的那一幕,即便看样子最后终究没有铸下大错,让他余生永远背负受辱印记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了;
即便帝佰仟已经灰飞烟灭,在两人得偿所愿的思念面前也许已经发生过的悲剧和疼痛也可以随着伤势恢复而被遗忘,但她曾啃噬这份思念并以之为乐、把这孩子当做玩物一样蹂躏的证据不会磨灭;
曾身为其身下奴隶的公子柏舟有朝一日还能够面露欢笑、可以靠华贵的衣裳遮掩过往羞耻——也能够继续和自己想爱,孕育备受期待的嗣女,一直到年老体衰相依至死前……甚至是直到尸体被土壤和蛆虫分解腐食前,这施加淫威的伤口都不会消失,像碍眼的石块垫在他们两情相悦的情意温床下。
脑海中闪过诸如这些想法后的皇帝,虽然还是那样平静地站在水池边,所散发的却是能将湿热雾气也凝固的冰冷决绝——一瞬间本就不知仁慈为何物的少女便只觉得那些人的死活毫无考虑的余地。
【——不可原谅——不管是她们也好…还是我自己,对比起……】
她把脸贴在自己的肩膀前,用皮肤擦去正欲夺眶而出的泪滴,【这么可怕的伤口一定很痛的……】
璃昙想起了两人初识时的盛夏,寄宿在姐姐宫中的这个孩子即便只是在被蚁虫叮咬后也会嚎哭不止把仆从和伣鸢搅得连日连夜没法休息,数次不安分的动静甚至让皇帝也苦恼不已,下令送娇柔的公子去往更加凉爽干燥的公主殿暂居,由此才有了命定终身的相遇——从第一天起她就知道对方有多害怕疼痛……
【都是我的错…那个时候能够站出来阻止佰玥把你带走就好了,现在什么道歉和补偿也无济于事了——但就算这样,我也想让小柏舒服起来…那样说不定可以平复残酷的记忆对吗】
解开浴衣的少女似乎还在犹豫着,捧住他的脸,面对那双深邃无光的瞳孔神色复杂地思量,但另一边又完全抑制不住面对如此诱人异性的生理反应,唇瓣下黏稠得如同抽丝不断的滑液已经垂入水池中,璃昙感受到了丝丝凉意和那卑鄙羞耻的萌动,比起少女脸红心跳的娇羞,更多的是对意志力的极端失望。
【我在想什么啊……小柏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才对…可是——】
可悲的便是自己原来与其他见色起意的女人没有任何区别,看样子只是多了一层女皇和青梅竹马的身份——甚至那份蠢蠢欲动急切想要开始媾和的本能,让皇帝也再不能理解这究竟是对思念之人的“爱”还是以“安慰”作幌子的纯粹性欲。
她还没有捂着脸离开,僵硬地立在原地,因血液沸腾而愈发粗重的呼吸声却压制了青眷的潺潺流水——儿时共同沐浴也毫无异样感的二人别离多年,发生改变的并不只有他的身体。
【现在…好像可以吗…小柏…可以吗】
自言自语间他们的面颊越凑越近,灼热得如同蒸汽的鼻息吹拂着,璃昙张开嘴伸出了粘着唾液的舌头,柏舟也回应着将其含住,尽管他可能还是意识朦胧,做出这么危险的举动使得女皇再也按耐不住了。
少女被触动了敏感的神经,转眼便把伦理矜持忘得一干二净,热烈激情地与已有婚配的少年吻在一起,迫切渴求地用舌根交换爱意,使胸前的皮肤贴得紧密无间,体温和脉动共鸣相通,充盈汁水的乳房也兴奋勃起,瘙痒似的摩擦着少年的肚子。
【再多一些❤……我已经等了很多年了?小柏?——】
她狂热地捧住他的头,从被动的爱抚变为无穷无尽的索求,两腿张开在他的腰上上下滑动留下晶莹剔透的水渍,一时间性欲交融迸发的体香盖过伤口的血腥味,少女的肢体如同包裹住了他一般,被扑到后躺在石台边上敞开因燥热而不停扭动的身姿,没有任何反抗就这样接受了她。
少女的唇舌没有放过任何角落,大大方方地将那白净鲜嫩的皮肤含进嘴里细细品味,留下深红的烙印,从额头到脚尖犁过一遍又一遍后又在乳头和肚脐这些引起剧烈反响的敏感点旖旎盘旋,身下的少年闷哼不断,一边用纯良无垠的眼睛看着她,一边像训练好的那样扶住了璃昙婀娜的腰肢。
【唔啊…有什么好烫的东西…】
璃昙低下满是贪婪痴态的脸,顿时看着自己的“杰作”愣了神,【啊……是吗,已经没法矜持了吗】
少女娇眉一挑,顺从体姿压了上去……皮肤就像天生没有隔阂那样粘连在一起,温度毫无阻拦的自由传送,她向两侧张开腿,闭着眼微微挺胸抬起腰感受接触到某物圆滑顶端的一瞬。
【呃…再差一点点就……嗯!❤】
只是稍稍用力了一些,膨胀的性器就被压进早已布满黏液的穴口,胯骨都碎裂般的痛感让璃昙不得不双手按在柏舟的两肩,【不过总算…总算是成功了——和小柏融为一体了?】
急切想要再体验更多痛楚和刺激的身体很快就不安分地扭动起来,璃昙的倔强性格让她即使疼得面带抽搐也依旧在加重力道,似乎一定要彻底吞下去才算得上满意。
【为什么啊…那幺小巧的东西会越变越大——要被撑裂开了一样?】
那一定是非常难以忍受的折磨,为了掩盖难看的表情璃昙只能高高昂头,【但是不会认输的,肉棒就算再粗上一圈朕也能完全容下——】
两人的结合再没有一丁点缝隙,腹腔痉挛几近虚脱的少女才勉强露出惨淡的笑容,俯下身去接着在少年面额和脖子上轻吻:
【感觉到了…… 被我完全…包裹了…这样会很舒服的对吧】
【嗯呃…❤在里面跳动着,有些太活跃了啊?一定要让你舒服到忘记不好的回忆……】
可即便这样,柏舟那木偶般的表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她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赞美着体内截然不同于自身的温度和脉动,蠕动着将阳具吐出又吸入。
【变得渴望我吧~❤因为接下来我们是要永远结合在一起的?】
穴内的暖肉一重又一重地环环相扣,配合着腰部的为了实现更多的摩擦暧昧,拖拽着肉棒滑向更深处,璃昙的面容也逐渐因成熟的芳香而糜烂。
璃昙的娇躯如饥似渴地压覆在柏舟那温热的胸膛上,少女的膝盖嵌入石台的缝隙间,湿滑的腿根紧贴着他大腿内侧的肌肉,灼烫得像烙铁般顶住了她柔软滑腻的宫颈,每次将要滑入又被硬生生地拽走。
璃昙的呼吸乱了节拍,脸颊贴在他颈窝里,贪婪地嗅着那混杂着草药和男人体香的气味,胸前的两团雪乳被挤压变形,乳尖硬如樱桃般摩擦着他的皮肤,激起阵阵酥麻的电流直窜下腹。
【哈啊……❤小柏的肉棒已经……终于主动抬起腰了…想操我吗❤没关系哦,我在等的就是这个啊啊啊——】
柏舟的身体猛地一颤,喉中挤出低哑的呜咽声,眼睛虽还空洞却本能地睁大,双手无意识地抓紧她的腰肢,指尖嵌入她莹白的肌肤,留下浅红的印痕。
璃昙的心脏狂跳,即便知道这大概根本不是清醒的回应,而是身体的残存记忆——那些该死的敌人把他调教成这样,像个只会性交的奴隶一样“服务”着自己,可至少现在是在为她的温柔侍奉而亢奋。
她一边兴奋得小腹抽搐,一边又涌起一股自责的酸涩,泪水模糊了视线:
【对不起…❤小柏,都是我太晚了,才让你变成这样……那些贱女人,害得你连话都说不出…只有我才有资格触碰的东西——被别人抢先拿走了……】
占有欲如烈火般焚烧着她的理智,璃昙猛地抬起臀部,早已湿成一片的蜜穴口张合着吐出晶莹的淫汁,花瓣中积攒的露珠接连不断滴落在他的分身上。
此时此刻恐惧分离的阴影却又一次袭来——就算切实地拥抱在一起、像野兽一样遵从交合的本能也无法抚慰饱受折磨的女孩的心。
【再也不分开了…❤小柏,我们终于重逢了,要永远在我身边,和我做一辈子,射满我的骚逼,和我生下可爱的孩子吧——❤!】
嗓音沙哑的璃昙对准那根滚烫的,腰肢一沉只听沉闷噗嗤一声,整根肉棒挤开几度被冲撞得红肿发痒的隘口直捣黄龙,自作自受粗暴地贯穿了她最深处的花蕊。
【啊啊啊?……好大,好烫……小柏的鸡巴终于又进来了,操到最里面了!】
那声尖叫贯彻了整个浴池和寝殿,少女的蜜肉层层裹紧,贪婪地吮吸着入侵者,汁水四溅,因为剧烈动作翻腾而起的药水在石台边缘积成洼地,少年无神的面孔如同行将沉没的孤岛被温暖的池水团团包围。
柏舟的身体本能地向上顶撞,腰杆如弓弦般绷紧,双手死死扣住她的翘臀,指甲嵌入肉里,仿佛在回应她的祈愿。
作为回应,女帝眼含热泪吻住他的唇舌,软滑的舌头粗鲁搅动交换着唾液和喘息。
【嗯嗯…❤小柏还记得吗?小时候在皇宫园林里约定好将来要做我的皇后…现在是该兑现诺言对吗…虽然晚了一点——】
断断续续的声音夹杂着自责的哽咽,每一次起伏都让圆滑的顶端深入宫腔,撞击出淫靡的啪啪声。
浴池的雾气更浓了,烛光摇曳映照着两人交缠的身影,璃昙的秀发散乱,黏在汗湿的背上,臀部疯狂扭动像个发情的母兽般上下套弄那根粗长的肉茎:
【还不够…更多…❤还要更多啊~❤小柏硬硬的肉棒,顶到最舒服的里面了…啊啊?…就是那里…❤再猛烈些吧】
少女一边叫床一边回想着分离的苦楚——四年间那些线人们带来的情报无一例外都说着这样的事实:
他被当做性奴日夜受那些西帝国皇亲贵戚的光顾,在帝佰芊宫殿里居住的每一天身上都布满鞭痕和淫液,像公犬一样匍匐叫春…这样日夜受虐的他却被初尝禁果的生疏技巧勾到欲仙欲死,这样的违和感只是短暂闪过,很快便被头脑发热的思绪扰乱。
柏舟的喉中发出低吼,手掌笨拙地抚上她的乳房,捏住乳尖揉捻。
这般冒犯的僭越却让女帝欣喜若狂,捧住那张脸尖叫着加速……
【对,就是这样……更多地摸我,更多地爱我?……再也不分开了啊?!这么多年没有来救你,全都是我的错,用你的肉棒惩罚我? 用疼痛让我记住小柏的形状和气味……】
性交的节奏越来越猛烈,蜜穴不断变换着角度绞紧肉棒,每一次拔出都带出白浊的泡沫,重新插入时又撞击得汁水飞溅。
少女翻转身体,在荡漾的波浪中背对他跪坐,双手撑在大腿上高高翘起雪臀。
【哈啊…❤从后面也是……我的身体…肯定比那些女人更漂亮对吗?】
少年的稚嫩本能被彻底唤醒,喘着粗气用腰部猛顶,双手环住她的腰,笨拙却用力地抽插。璃昙的叫声浪荡不堪,完全丢失了身为女帝的尊严。
泪水和汗水混杂,她转头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终于有了血色,眼睛里映着她的身影。璃昙的心如刀绞,自责与喜悦交织:
【这次以后不会再分开了……❤为了向别人也证明这一点——在里面射出来吧——全——部?】
少女的下体如枷锁般紧锁着,猛地收缩蜜肉逼迫他紧绷加速在紧致的甬道中摩擦出火花,一次次撞击宫颈激起阵阵高潮的颤栗。
最后的一刻,她转过身颤抖着抚摸他的脊背,指尖避开那道菱形伤疤贴在了臀上,在一波波袭来的浪潮中,滚烫的白浊液喷射而出灌满她的花心,少女尖叫着达到巅峰,蜜水喷涌混着从缝隙溢出的种子汁洒向波澜的池水——璃昙瘫软在他胸前,泪流满面安心地听着强劲的心跳。
比想象中更快地做到了,璃昙的唇角勾起一丝满足的笑意,低头看着依旧朦胧的粉红处,轻声呢喃:
【要用我的身体治好这么多年的伤痛,只是一次远远不够……❤】
水波扭曲了烛光,将交叠的身影投射在氤氲的雾气中;璃昙的喘息混杂着水声,在空旷的浴殿内回荡,不再是少女清甜的吐息,而是带着某种野兽般的、压抑太久的嘶鸣。
她骑跨在柏舟腰际,湿透的长发海藻般黏附在两人汗湿的肌肤上,发梢扫过他胸前那些新旧交错的痕迹,引来一阵细微的、近乎本能的颤栗。
少女动作毫无章法,但却凭着纤细有力的肢体疯狂起伏,像是要将身下这具失而复得的肉身彻底碾碎,泪水不受控制地滴落,混入池水,亦或砸在他苍白的胸膛上,留下比水温更灼热的触感。
仿佛要通过这种近乎暴虐的结合抹除别人留下的污秽印记、以及自己无能的自责,统统驱逐。
柏舟仰躺着,水面没过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紧闭的双眼和微微蹙起的眉峰。
没有回应亦没有反抗,如同一个被抽离了灵魂的精致人偶,手臂无力地漂浮在水中,随着她激烈的动作而晃动。
就是这瞬间的凝滞,让她清晰地感受到,埋藏在自己体内、属于他的那部分,正传来不容忽视的、灼热的脉动。
那不是她单方面的掠夺,是他身体最原始、最诚实的反应。
一种混杂着狂喜和更深刻痛楚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她胸腔炸开。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模糊而肮脏的画面——陌生的手抚摸过这具身体,陌生的喘息喷吐在他的肌肤上,陌生的……占有和玩弄,暴怒如同毒焰瞬间窜起。
【以后不会再有了……所有讨厌的人】
第14章
【所以…连她也要背弃我了吗…鹭嫣…母皇留下来大将军竟然密谋造反?】
女帝璃昙倩柔的五指将粗糙干硬的信纸捏作一团,看似平静如常地端起桌边的瓷杯给坐在对面的女人敬茶,【伣鸢姐姐——这是已经罪证确凿了对吗】
【嗯……虽然我也不想让你这么生气伤到身子的】
身着宰相紫色朝服的伣鸢微微偏过头,用两指撩开几乎要把另一只媚眼也遮住的发丝,【如陛下所见的密信,镇守西方的大将军她整日和愤懑不平的部下们相聚府中,所言所论多有埋怨陛下那如同贬谪一样的调令,她们言辞激烈,目无皇威】
【但是……】
少女的指尖烦躁地敲击桌面,面容苦恼还在犹豫着,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那个以忠诚和品德着称的名将。
【本来我没有打算想您汇报的,毕竟突然之间被赶到远离皇都的西部,发些牢骚也是那些军人们常犯的错,不足挂齿】
伣鸢睁开忧郁的翠色眼睛,仿佛也是在感慨惋惜着:
【可是因为前些日子司礼大臣及其党羽因为贪赃被砍头的事件?毕竟早就有传言表明她们私交甚深,将军曾经还到过大臣的家中做客】
【原来如此么,就因为那些个死不足惜的家伙是她的朋友…❤哼,分明是同党!朕如此信任她——如今却自以为各城镇守和天下百姓更愿意服从她,而不是朕这个正统君王?】
皇帝怒火中烧,将手中的篆笔捏断后扔出窗外,只得靠着深呼吸来压制情绪。
【陛下…不…妹妹,你不能坐以待毙——帝国财政紧张,不能给她们发起战争的机会】
伣鸢皱紧眉头,说罢将又一卷粗糙的牛皮纸从袖口摸出后摊开在桌面上——
地图上是自灭亡西帝国重归一统的广袤疆界,近乎四分之一的城池都被做上标记,那全都是总督西境军政的大将军鹭嫣所管辖的地域,如同伣鸢诚实的揭露:位极人臣的将军全然有着倾吞天下的资本和实力,要是安分守己反而才显得不可思议。
【既然这样,姐姐觉得现在怎么办才好呢,直接派人去诛杀她么?】
【那样恐怕不行,将军她为帝国和陛下征战已有十载,百姓军士无人不知其名,贸然杀掉的话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更别说她手里还有着一支百战锻炼的强军……我还是会不禁担心,皇都中还有着许多对璃昙你不满的贵族,她们说不定会跟鹭嫣里应外合】
【这是多余的担心,鹭嫣和岐州军远在中原以西,距离这里策马也需要半个月之久】
璃昙不服气地甩了甩衣袖站起身,撒气似地踢翻了脚边的香炉,【我不想忍耐,一定要那个叛徒付出代价才行……!至于那些近在咫尺的不安分子,玢湫大将军的洛州军就驻扎在皇城郊外,她对我绝对忠诚,有了她和伣鸢姐手下宫廷近卫的保护——不管是什么家族什么官职,通通先抓起来】
皇帝愤慨不已,凶神恶煞地捏紧拳头,发钗上的珠宝坠饰叮铃作响,可很快就压制住了自己激动的声音朝书房的里屋看了一眼,重新收拾情绪安稳坐了下来。
【不过正逢大婚,手上染血不太合适……那还是就听姐姐的吧,该怎么做呢?】
【璃昙是至尊,将军们的皇帝——或许可以下发诏令让鹭嫣将军回京述职,先将她控制起来剥夺职位爵衔,这样一来剩下那些乌合之众没了大义名分和主心骨就很好对付了】
伣鸢稍加思索便给出了似乎十分可行的方案,和往常一样用手指拨动着发梢,【以臣对将军的了解,她应该还不至于敢公然悖逆皇帝的命令,倘若真的面对陛下的斥责,或许还能迷途知返】
【既然姐姐已经想好了,那就由你这个宰相去执行怎么样?】
【义不容辞,我这就派人快马奔赴中原,以陛下的名义把鹭嫣将军诏回来】
和以往不同,这次不是那么从容不迫,眼睛似乎总在忙碌地胡乱眨着,不停地调整坐姿;她忧心忡忡,从来没有这样迷迷糊糊过……临别时要扶着桌角才能站起来,粉白的鼻梁上渗出汗珠。
【你怎么了,姐姐,现在就要走吗】
【嗯…今天不能陪你了】
伣鸢烧得红彤彤的脸被她掩在长发下,眼神躲闪匆忙站到了门外,【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这个宰相呢】
【你今天可以休息,我说的——即便是宰相也要听皇帝的命令,对吧?】
璃昙昂起头,关切地追了上来拉住她,往里屋的床榻看了看,【从那天以后你就没再来过,不想看看小柏吗,你们以前住在一起,就像是她的母亲一样,他生病了…从回到这儿来后就一直没有精神】
伣鸢面色一变,怜悯、不舍和愧疚,除了惊讶以外尽数浮现,但很快又下定什么决心一样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不能…作为帝国的官员我可以留在这儿和你一起陪着那孩子,但作为璃昙的姐姐,仅仅这样是不够的……什么都不做更加没法保护你们】
【但是你脸色也很糟糕,最近一直没休息好吗】
【应该有一点儿吧,不过璃昙不用担心,我已经交代了宫廷近卫,你千万要和他一起保护好自己,我最害怕就是像母亲那时一样,再次强迫你们分开——】
【伣鸢姐姐根本不用操劳过度,军队和臣民都爱戴我,我给了她们清明安宁的盛世,把腐败剪除,让奸人伏法,那些血都是为她们而流的——这一点绝不会被忘记的——!】
皇帝倚在门前看着那道闪入灯火后消失的背影,耷拉着肩膀合大喊着直到沙哑力竭,也不知她有没有听到。
转身来到宫殿最深处床帐前,璃昙俯身端详呼吸平稳的少年,再安神香的熏陶下他已经睡得很沉了,可是眉宇间依旧积起扭曲的漩涡,肉眼可见正承受着痛苦。
【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是因为…我?】
璃昙对自己的姐姐撒谎了,碍于自尊和没有将事实全然告知,实际上公子柏舟被接回皇宫后除了虚弱和精神恍惚以外都还算健康,可在那晚浴池的激烈后犯了热病,到现在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几天以来宫廷御医们束手无策,拿不出任何方案,甚至连病因也无法查清。
相比于必须召集将领们准备遏制军中叛乱这件事,更令她焦躁的还是这无从下手的急症,连婚礼也顾不上筹办——倘若典礼上最重要的另一位主角连床都无法离开,那有什么意义呢。
许多麻烦正压在帝璃昙的心头,她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像现在这样握住那只烫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用发红的嘴唇颤抖祈祷着命运能再次垂青拯救他们的幸福。
【就算是做交换也没关系,放过他就好了】
她从捏住衣袖抬起手,细细揉捏少年那青筋不安跳动的额角,只是一想到四年前还无所顾忌的时光,只是一想到他们那时还能自由自在地在皇家园林中躲藏玩耍,把懵懂的恋心相互掩藏而心照不宣的日子,就会忍不住哭得不像一个皇座上的女帝。
同一天的深夜,在西帝国旧都的中心,总督将军的府邸迎来了几位一身黑衣的神秘女子,这些不速之客将所骑乘的军马栓在门廊的圆柱上,接着便直奔大堂。
持戬的守卫们厉声厉色正要喝止拦截,可为首的女人丝毫不慌乱,解下披风和面罩丢给她们,亮出金亮的腰牌。
【将军大人…!❤您怎么会——】
守卫肃然起敬,手中的兵器也倒落一旁,腾出手来鞠躬致敬。
【鹭嫣她人呢】
【回大人,将军她昨天刚率军平定【冗城】的叛乱后返回,现正在床上休息——】
【带我去见她,本将军来过这里的事全都藏在心里,不许透露出去】
女人目光凌冽,用可怕的表情将士兵吓得胆颤心惊。
【小…小的明白!】
第15章
简单梳妆后的鹭嫣只围着一件半透的睡纱便步履轻盈走出了卧房,面对着这样一位临危不惧的战将,登门拜访的客人所做的只有一件事:
她随身带来了一件插有艳丽鸦羽和红缨的头盔,庄重十足如同供奉一般将它摆正在茶桌上;因为没有准备座椅,束起长发的女人就直接盘腿坐在毯子上。
——————【所以,这就是我的结局吗】
鹭嫣放下手中的那张盖有密令,扭头望向窗外皓洁圆月,眼中的世界因为酸楚和遗憾变得扭曲模糊。
【陛下这次将您召回帝都是为了除掉你,就像以前处决任何被看作隐患的人一样】
玢湫眼神凝重,声色严厉地讲述着帝都这些天的可怕故事:
【您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可是等到三天以后,刽子手们就将带着无情的命令把您这样的英雄像牲口一样大卸八块】
【看来玢湫大人是从宫中的熟人那里得到消息了】
鹭嫣没有感到惊讶,照常悠然地翘起腿来坐在窗台上,高傲的嘴角轻轻上挑,【你现在负责守卫帝都,擅离职守跑到中原来,就为了提醒我赶紧逃命?明明是深受信任的大军统帅,却在这种时候通风报信,不怕引火上身么?】
【我不希望备受尊敬的您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处死,但老实说如今您是无处可逃了】
玢湫拿起桌子上的缨盔,翻来覆去地观察着铜壳上那些精锻花纹,【不管躲到哪里,也终究只会被从帝国内的某个乡野村落拖出来套上枷锁,所以我不是来劝您像个逃犯一样放弃抵抗,我们都是东帝国得以从屈辱中崛起的功臣,现在却要被无缘无故地因为可笑的理由被杀掉,您不觉得该有所反应吗】
鹭嫣猛地站起来走到桌子前,鹰一样的眼睛凌厉地瞪了她一下,听到这样的话她下意识便打算立刻下令门口的卫兵冲进门来扣押心生歹意的女人,却在瞟见那顶耀眼战盔的一瞬有所触动。
那是属于最熟悉的人、最敬爱的师长,引领其成为一名正派军人的伟大英雄:前帝国大将辛曦的护具,在她从小到大的回忆中一直闪烁的宝物,此刻就在眼前,压制住了本能的冲动。
【你想说什么,玢湫大人,身为帝国的大将军却在鼓动自己的同僚背叛誓言?!请离开的吧,那样我权且当作没听到您刚才那些大逆不道的妄言】
【随您怎么做,鹭嫣大人,今天我来到这儿——就只是为了说服您,当然也做好了被您严词拒绝的准备】
玢湫也不遑多让站起身,抬起头以不可动摇的坚毅与这位前辈的气势相抗衡却不落下风:
【您当然有权利逮捕我,然后向陛下揭穿我谋反的心思,那样的话三天以后在帝都刑场上您就不会是孤单一人告别这个世界了,而先皇所惦念的帝国也将在同一天失去两位大将军,之后的事就任它发展怎么样?】
可即使是这样鹭嫣也无动于衷,像是睡着了一样闭眼冥思,保持沉默无言的寂静。
她并不珍爱自己的性命,对帝国的统治者忠诚得无以复加,否则就不会被辛曦看中选中为统领大军的继承人了……这人尽皆知。
可是玢湫没打算再做无用功了,可正因为她与身后的大人物对这块“顽石”了如指掌,势在必得。
【也许您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那您的部下们呢,那些跟随在主将身后指望着能在岐州军中飞黄腾达的副将们,在自己的主帅被以谋反罪处死后,等待她们的是什么呢,即便侥幸从将来皇帝乖僻的怒火燃及自身时谁来保护她们呢】
果然收获了意料之中的反应,软硬不吃的忠臣没有家眷,可在谈论起那些一同出生入死的姐妹时还是泄露了一丝丝不忍。
她煞有介事地想要推到鹭嫣一样贴了上来,在其耳边如怨灵般悉悉索索:
【请您想一想吧,西帝国的皇族和东帝国的大贵族们是怎么被斩首绞死的,现在她们的尸体在哪儿呢?如果陛下继续这样下去,复仇和反抗早晚就会遍及全境,那些等待着机会的阴谋家们是不会在乎百姓死活的,分裂的帝国到处都是战乱饥荒和死尸的景象,您就打算用这样一个结果向先皇交代么?】
【不要再胡说了,陛下怎么可能走到那一步……】
【您以前也是这样想的吧——也许会有结束的一天才放纵了帝璃昙的疯狂,期待着她在满足愿望后就会恢复理智么?可是再看看呢,帝都新建的宫殿征用了多少财力物力,陛下的册封大典和不久后与公子的婚礼已经让国库积欠多少烂账,这样下去还能持续多久呢,啊……说到底您才是罪魁祸首,应该为这场灾难负责的人呢~】
【你竟敢——!区区一个看门的,又懂得什么!❤】
鹭嫣气的脸色发紫,几乎伸手便要去拿挂在销钉上的长剑朝她劈砍,却被那件岁月蒙尘下有些黯淡的头盔挡住了视线。
【是啊,小人原先只是个跟随皇帝随侍左右的侍卫长而已,论官阶给将军您牵马都不够……倘若没有蒙恩被陛下选中,怎么可能有机会站在这儿和鹭嫣大人争论呢?】
玢湫毫不畏惧地向前迈出一步,任由削铁如泥的剑锋挨在自己的喉管上,【别人都不敢说,可是我敢,因为我亲眼见过陛下曾经是什么样子,从她还是公主的时候就一直看着这个孩子——现在毫无疑问她走错了路,所以才要恳求将军救救她,这次你和我不动手控制局面,下一次她和辛曦将军的遗子就会被愤怒的叛军杀掉,甚至更糟:他还如此年轻、充满朝气,被俘虏后会发生什么你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吧,鹭嫣】
【别…别再说了】
鹭嫣纠结万般地推开了她,苍白的嘴唇嘟囔着:
【搞不好我们要害死好上百万人…陛下不可能会认同你的看法,哪个君主会向臣属退让屈膝?】
【所以我们别无选择,为了兑现辛曦将军和先皇的承诺只能起事拯救皇室;您从中原准备发兵,而我,在下一个月半之夜起事围攻宫城】
玢湫重新拾起那顶羽盔,塞进踌躇不决的人怀里,志在必得似地讲述拟定好的计划,【只要一天…不,半天!封锁皇宫,软禁皇帝,等到您率军赶到,我们大开监狱释放无辜的囚徒,革除农民的重税、停掉皇家园林里那些毫无意义的土木工程,将帝国的未来纠正,到那时再请求陛下原谅我们的过错!】
【那宫廷近卫呢?如果皇帝趁乱离开了宫殿,东方那些城池和都市很快就会毫无客气地把这样的僭越视为叛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拥戴她,到那时士兵们还会听我们的话么……】
【那么我们就决不能让帝璃昙离开帝都,那样就又是一场可怕的内战!】
玢湫握紧拳头锤在鹭嫣的胸口,又使劲摇晃着她的肩膀,【宫廷近卫只有区区500人,可就算这样我也会认真对待,派绝对足够的人马看守住皇帝寝殿和宫墙之间的通道……不论怎样我都会坚持封锁帝都,直到您带着大军赶到】
【那好吧,那好吧……我愿意帮助你,可是这儿还需要许多人手维持西帝国旧党叛乱后的秩序,别太期待能带去多大的帮助】
鹭嫣无奈地摇了摇头,很快又想起什么,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还得答应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到他们……皇帝和公子殿下都必须完好无损!还有,尽量少杀人】
【呵呵……您担心这个,不如说我哪来的胆子苛待他们呢】
【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一天,无论我走向哪边……】
因恐惧而下肢软弱无力的将军趴在窗台边,她垂头丧气不自觉地感叹着,【反抗、被处决抑或是失败,都将成为一个背叛者】
【请您放心好了,我们会成功的】
身后的女人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接着便又摆出郁郁寡欢的模样凑近她的耳朵:
【等您知道有哪些人支持我们,就不会这么害怕了,让我来告诉您————】
……
【你说她?!怎么会,她可是——】
【好了,请别激动,我这可是偷偷告诉您的,需要保密~】
【陛下恕罪,老朽恳请再仔细看一次,公子气血不稳,皮肉浮躁,或许病因不在内部……】
须发苍白的老人又一次皱眉摇了摇头。
【刚才那几次还不够仔细吗,朕已经没有耐心了,即便您是大老远从中原请来的名医,也和她们一样重复着无聊的把脉和相面,拿出不一点儿有用的手段,浪费时间!】
【所以老朽才要求陛下再允诺另一件事,准许解开公子的内衬,检查全身的皮肤和隐私——】
【够了,快滚开,任何一个不知好歹胆敢冒犯皇室的医生都不准再出现在这儿】
璃昙怒不可遏地让卫兵把老妇来开到一旁,随后对着门口的内侍们发话,【还有告诉侍从长,她要是再敢找这些乌合之众来侮辱我和我的家人,我就亲自用剑刺死她!】
【陛下这么生气是理所应当,但医术却绝不能只是顾及礼节和高雅的空物,因为对所有人来说没有比性命更宝贵的……公子殿下的病症如果陛下希望的是他能够体面地离开而非屈辱地活下去,老朽现在就收拾行装,没能帮您救下这个只有16岁的美丽孩子,我很伤心,但并不惭愧,告辞】
【你现在就要走?!】
她似乎没有料到这个百岁老人竟然如此直白,与其印象中总是叛乱、桀骜不驯的中原人姿态不偏不倚,顿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处置,无助地望向一旁同样迷惑的卫兵——她们正等待着,听到熟悉的命令变为冲上去按住这个狂徒要她付出藐视皇帝的代价。
【是的陛下,不用送了,您派人来接我时用的那辆马车华而不实,在路上颠得厉害让人头昏脑胀,就如同这个地方一样】
老妪干巴巴的手指缩进袖口中,最后环视了一眼宫殿里那些熏香和绫罗绸缎,佝偻着弯腰向后退了出去。
【站住——】
【还有什么事吗尊贵的陛下,我要去找一头臭烘烘但是骑上去舒适无比的驴子了】
【朕准许了……还是救下小柏的命要紧】
态度不知为何软弱下来的皇帝声音也小得娇弱,【你可以只允许你一人随意触摸他的身体,但是绝不能太过分……还有,朕会一直盯着你】
老人顿在门口,浑浊花白的眼睛略微有些吃惊地眯起,转过身后只看到不可一世的皇帝握着少年的手向自己低头妥协,除了病痛之人的呻吟喘息再也听不见什么噪音。
【那好吧,反正作为助手的话,陛下应该和这些侍女们是一样的】
于是乎在不容置疑的命令下,所有负责照看柏舟和服侍的人都跟着近卫士兵躲了出去,寝殿内只剩下被蒙上眼端着烛台的几人,以及唯一守在床边的老巫和尤为紧张的皇帝本人。
即便在解开少年胸前的扣子时因为太慢而被老人严厉地训斥了,她也是任劳任怨,继续帮忙抄起腋下;
【再用些力,你这样要我怎么把他的腰封拉下来】
【好…好……嗯——】
因为老得半截入土的巫医实在是虚弱无力,两人向两头拉扯好几轮,忙活得全都满头大汗才终于让那具件人偶般的标志肉体完全展露出来,即便璃昙已经早就一览无余过,再在此时见到也依然会觉得脸上痒痒的。
【果然很不寻常啊……我真是老糊涂了,居然没有早一点发现】
在皇帝瞠目结舌又不敢吱声的旁观下,她用手指一寸一寸地从下胸按压至会阴,【隔着老茧也十分烫手,皮肤却惨败毫无血色——】
【有什么头绪了吗——大师】
璃昙瞪大双眼也凑了上来,可是除了微微的起伏颤抖什么也没能注意到。
【可是又很奇怪,这么安静温顺的情况真是少见,难道说……】
老巫医依旧自顾自地说着,突然侧脸俯身,耳廓盖在少年的小腹上,只片刻脸上的枯树皮便皱成一团,【没想到是那个……这么多年了还能再见到活物】
【大师,小柏所患究竟是何疾病,有何医治良方吗!❤】
皇帝兴奋地要和那双济世神通的双眼对视,乞求一般放下身段,【只要您能把他治好,朕一定封你做首席御医赏赐万户啊——】
【陛下,公子殿下确切是没有患上什么恶疾】
与少女的喜悦聒噪不同,老人维持着愁眉不展的蹙视,【可是要帮他解脱痛苦的方法,却比名贵千金的药材还要更加难找】
【怎么回事,您不是探得病因了吗,接下来只要对症下药不就好了吗——!】
少女的情绪风卷残云般再次震怒起来,胡乱抬起手臂想要抓住老人的肩膀,【您快救救他啊,既然不是恶疾的话就让他醒过来啊!】
她的手凌空被那冰凉磕碜的“枯树枝”钳住,一同按在了柏舟的腹部,终于安分了下来。
【陛下…是虫……】
【虫…❤】
璃昙没法相信这荒唐的说法,【您在胡扯什么呢…是那个吗…虫子?】
她一时间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觉得老人在疯言疯语似的笑了出来,可从灼热皮肤传来的那不易察觉的蠕动很快就让她愣住了。
【陛下,感觉到了吗——虽然并不明显,但确确实实是虫子,正在殿下的皮肉与内脏之间活跃着】
老人如临大敌一般神色紧张,继续在其下体附近靠着轻推按压确认某种“活物”的轮廓,【而且是相当凶残的一类,已经成长扩散到大腿,至少是成熟快四五年了】
【怎么会呢……那么久…❤】
女皇痴痴地呢喃,回想起了那幸福的夜晚,【我们不久前才……明明那时候他还活泼健康,根本不像有东西在身体里啊】
【听陛下的意思……不久前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巫医怪异的眼神打量着皇帝,转念便明白了一切,脸色变得更加苦闷,【啊…难道您是指那种事吗——那样的话就更糟糕了,老朽斗胆问一下,公子殿下是从那之后就开始发病的吗】
【是…小柏第二天就头晕没法下床,所以那之后就再没做过了】
璃昙羞愧自责,一边脸红一边揪住自己的大腿,【大师,到底是怎么回事,虫子能在人体内活下去吗…还有——要怎么样才能帮到他?!】
【陛下,催促对我是没有用的,您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老人认真地为少年盖好被子,重新端坐将两手搭在膝盖上沉思着,【本该不存于世的东西如今重新出现,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孩子体内,您有听说过么,被称作“蝶卵”的虫蛊】
【那是什么…不,这都不重要了,朕需要的回答是您能不能治好他,把那条该死的虫子从小柏的身体里取出来!】
【正因为事关性命,即便陛下要杀了老朽,老朽也不能大言不惭地作出承诺;那是非常古老的毒虫,据残籍记载是被北方满族培养用来折磨男性囚徒的刑具,从未泄露过。直到后来中原帝国爆发内乱,被东西帝国两方同时蚕食】
老人憔悴地抓挠着自己满是疹子的脖颈,仿佛回到了当年自己亲眼见识到:
【一些奸商暴徒将这种虫卵偷偷带进中原,配合着媚药浸养成吞噬精血又使宿主情欲成瘾的淫虫,专用在地下娼馆和妓院里那些被拐卖的少男和奴隶身上,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听我逝去的祖师讲,被下了这种虫子后的男人日夜不得安宁,最后必然无法摆脱沦为主人的傀儡——何其恶毒,用在这样幼小的孩子身上,还是在好几年前……】
【一定是她们——西帝国的皇帝佰芊,还有那个佰玥——这就是她们想要的,把小柏变成玩物的人,除了她们还有谁呢…那些梦想着羞辱东帝国、要从我这里抢走她的人,那些皇族、贵族…全都参与了,朕没有做错,血债永远不会有还清的一天…死去的人里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陛下,比起爽快的复仇,当务之急是要把淫虫从公子身上赶出来】
【对…你说得对,可是要怎么做呢,需要什么全都讲出来,朕会全力支持!】
【请原谅,陛下,老朽其实也拿不准,毕竟时间太长,虫须已经深入骨肉,这种程度用刀锉也难以根除,可能还会刺激虫子给殿下带来更大的痛苦,所以有必要考虑用毒……】
【用毒?那不就是说——】
【是,很危险,即便是使用那些可医治的毒物,一旦控制不好浸染内脏,带来的后果也不会比这只淫虫好到哪儿去,所以老朽得先征得陛下的首肯,就看您到底有多大的决心了】
【你让朕下决定给小柏下毒……❤】
璃昙音调立刻沉重起来,斩钉截铁地摇头否决,【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就像你刚才说的,用刀把那只恶心的东西给活活剜出来】
【那样的话,老朽不敢向您保证这么年轻的孩子能承受住刀割的剧痛】
老妇阴暗地转过头去,用金光闪闪的床帘擦去额头的汗渍,【我见过一些在战场上受伤的将军,即使她们能够瘸着腿骑马,却也在取出箭头时撕心裂肺地哭喊,而我们在说的——把一只潜伏在会阴周围的虫子取出来,与之相比也只是小巫见大巫,还会留下可怕的伤口】
【好了——朕准许,但是你必须向朕保证会成功,你要知道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的话……】
【我知道,陛下,可您犯不着砍头威胁逼迫我这样一个已经半截入土的老婆子】
【那么我求您】
皇帝看了看空荡荡的门庭,摘下自己的头簪,在打破老人的惊愕注视下俯身跪乞,【我不能失去他,再一次……那样的话您面前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子,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她很快地起身,让人觉得刚才那一幕似乎是幻想,除了这个老妇人,没有谁见过这副虔诚恐惧的模样出现在这位至尊的脸上。
【您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会竭尽全力的,不为别的,只因为我是医师】
璃昙欣然一笑,激动地忘我,甚至像拥抱亲切的长辈那样搂住这位浑身都是熏人药草气息的巫医:
【 朕给你在宫外安排了住处,如果不满意还可以再换,就算是要住到皇宫里,只要差人来告诉朕就——】
【那太好了陛下,老朽需要休息一会儿,中午回复精神后再回来准备】
老人抬起手打断了她,低下头又一次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随后拖着黑漆漆的木头箱子蹒跚到了门口又想起什么一样扭头看向趴回床边的少女:
【对了,在那之前也请不要打扰殿下,需要养精蓄锐的人不止我一个,即便是像陛下那样时不时地亲一口…也是在坏事~】
【好…对不起…朕会注意的…】
少女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拘谨地站了起来,缓解尴尬氛围地挺起胸:
【近卫——快把老人家稳妥地护送回去!】
十尺高的大门几乎是立刻就被推开,可急匆匆出现在烛光中的却不是习以为常的卫兵,而是一名风尘仆仆喘息不停的侍从,带着对璃昙来说也许是最糟糕的消息。
【陛下,请快离开宫殿——出事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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