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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学学驱魔 (17-18)(校园后宫) 作者:多特不拿德甲不改名

[db:作者] 2025-06-11 18:12 长篇小说 1440 ℃

【我在大学学驱魔】(17-18)(校园后宫)

作者:多特不拿德甲不改名

发表于pix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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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青头巾

一望无际,尽是血红的彼岸花。

在为赤红所染的天地中,有一个漆黑的墨点。

一名虎背熊腰的中年僧人踩在花间,身披一袭朴素的黑僧袍,怀中揣着一柄粗布包裹的武士刀,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虽说速度不快,步伐却异常沉稳。一块青色的头巾缠在他的颈后,如一面旗帜猎猎飞飘。

不知走了多久,他抵达了彼岸花原野的尽头,那里流淌着一条河,河水澄澈得发黑。

“这里就是三途川吗?死人都要渡过这条河流。”

高个子僧人在河岸盘腿坐下,把头往河面一探,他看到了一颗锃亮的光头,一双怔怔的眼睛,以及一张憔悴的脸。这张脸使他自己也感到陌生,明明就在几天之前,他脸上的皱纹还没这么深重。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看到一条小舟从对岸缓缓漂来,最终停在了他面前。撑舟的是一名俊美的青年。他双手持桨,身披浅葱色的羽织,腰间别着一柄雕饰别致的佩刀,裤子齐齐贴着他的双腿,怎么看都清清爽爽。

青年的双眸映着淡淡的哀愁,面容柔美得不可思议,简直分辨不清男女,但他的肤色却是一片病态的苍白,一点血色也看不出。总而言之,他的美貌太过虚幻缥缈,仿佛一座琉璃宝塔,随时可能碎解成粉末。

僧人认出了青年的相貌,不禁有些恍惚,喃喃道:“南无三,居然是你来接我。”

青年没有回答,俊秀的脸上波澜不惊。

僧人说:“我游方时听说过你的死讯,但我一直不愿相信,这年头死掉的人太多,搞错一两个是很正常的事。”

青年默然。

“我一直以为能再见你一面,可是……唉,你比我年轻那么多,为何走得比我还早?”

青年默然。

“你不记得我了吗?”

青年默然。

“我可是记得你的,记得真真切切。”

青年依旧沉默不语,有如一块顽石。

僧人继续说:“十三年前,也就是元治元年(注:即1864年)的四月,为了找寻残杀京都市民的妖怪,我潜伏在三条大桥下过夜。

“恰好有新选组的队士巡逻到那里。你见我身上佩刀,以为我是抢劫财货的匪徒,便拔刀朝我砍来。

“我身为斩鬼为业的‘青头巾’,挥刀只为猎杀妖魔,极少和人类剑士比拼高下。但让我刻骨铭心的完败,唯有那么一回。”

一旦回忆起那三道精确无比的斩击,僧人就感到血液发烫。

如秋风一般迅疾,如月光一般洗练,无从抵御的连环三剑。

——多么美丽的剑技。

“我落败后,被押送到了新选组的驻地。近藤局长接见了我,问我来京都的原委,然后把我放出了牢狱,以礼相待。

“在此之后的半个月里,你和我共同调查,并肩作战,除掉了连环杀人案件的罪魁祸首——名为‘片轮车’的妖怪。

“你是维护京都治安的义士,同袍都信赖你,民众都爱戴你,孩童都热衷于模仿你的姿态,以‘新选组一番队队长’自称,在街头挥舞木剑打闹。”

说这些陈年旧事的时候,僧人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他的脸色陡然一变,挺直腰杆,横眉怒目,如同狮子吼一般,对着舟上青年高声厉喝:

“你难道全忘了吗,冲田总司!”

那个名叫“冲田总司”的亡灵一言不发,却微微一笑,绚丽如春日绽放的樱花。

僧人的呼唤终于得到了回应。但他即使见到了那副熟悉的笑容,也并没有觉得欣喜,反而感到一阵酸楚。

——戊辰战争时,我加入了守卫会津的队伍,以为能与你一同抗击官军,但怎么也找不见你的踪影,直到遇上前新选组的斋藤一,才得知你已病重……

这一次别离,别得太久,也离得太远了。

“你是一心报国的剑豪,却未能铲除国贼,就被肺痨夺去性命。我斩杀了一辈子妖魔,却无力保护百姓,死在了野心家掀起的战乱中。你我都是苦命人呐。”

僧人盯着三途川的流水,自言自语般说道,“经过这些年的修行,我已把我的佛剑磨练到了极致,大概能胜过你当年的水准吧,不知你的‘天然理心流’,又长进了几分?”

话音刚落,僧人猛然抬头,两道如电目光斜斜刺向冲田总司,似要把他脸上嫩肉剜下一块。

“到了那个世界,我们有的是切磋的机会。”

冲田总司第一次开口说话,音量不高,却如白瓷般清脆通透。

——那个世界?那个世界会是什么样的呢?没有连天蔽日的战火,没有横行无忌的妖邪,没有受饥挨饿的灾民,那一定是个无比和平、无比明亮的世界。

僧人这么想着,站起身来。

冲田总司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臂,欲将他拉上小舟。

但僧人扭头就走,背对着三途川,踏上了彼岸花盛开的原野,好似一滴墨水没入无边无际的血海。

“为什么不过来?你还有什么留恋吗?”

背后的冲田总司问道。

僧人扬了扬怀中的打刀,说道:

“人间的妖魔尚未除尽,我岂能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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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师父……”

耳边隐约传来有许稚嫩的声音。

秀松禅师睁开眼睛,正好撞见一张黝黑的圆脸,看起来像农夫般淳朴,眼珠中却透着一股伶俐的秀气。原来是他新收的徒弟阿善在叫唤。

阿善见师父醒过来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如释重负地说:“还好,还好,我以为……您也要离我而去了。”

秀松嗓音沙哑地说:“你师父没这么容易死——只是太困了,做了个怪梦。”

“您梦到什么了?”

“一个想见的人。”

说罢,秀松又背靠着山岩,半眯起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九州的春日比故乡的下野国来得更早,细雨过后,泥土变得松松软软,草叶油润润得光亮,空气中弥散着奇妙的芳香。置身于山林之间,人的心神也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融化到自然的欢畅之中。

但墨黑僧袍上散发的浓重血腥,还是将这位高僧拉回了现实。

——战争还未结束。

今年二月,明治维新的功勋元老西乡隆盛率领萨摩军队起义,从九州南部的鹿儿岛出兵,向北进发,与新政府的官军浴血搏杀。

听萨摩人说,他们的目标是往东北进军,登陆本州岛,一直打到东京去。秀松禅师在开战时渡海来到九州,暗地里协助他们对抗官军,算下来,已将近有两个月了。

活跃于江户时代的武士们,来到“文明开化”的明治时代后,就像初学走路的幼童一样笨拙,秀松也不例外。在这些日子的作战中,他受了许多伤,比过去五十三年人生加起来还要多。从头顶到脚底,从四肢到躯干,看得见的部位,看不见的部位,简直没一处能完好无损。只要一静坐,便有一种异样的痛痒从浑身各处袭来,好像有一群蚂蚁正在吞食肌肤。

最要命的当属右肩上的那处伤口,那是官军的铁炮留下的。子弹深深嵌入了肌肉当中,连带损伤到了肩骨。这让秀松愁苦难言:对于剑士来说,有什么伤能比手臂上的伤更严重?

作为一位颇有声望的“青头巾”,秀松已将佛家剑法“明王五势”修到登峰造极,凭借杀生石所铸的妖刀,斩杀了无数凶悍的妖魔。但自从肩膀受伤后,秀松每一次挥出刀,都会感到一阵钻心的刺痛,就像有一根利刺钉在肩骨之间,令他有苦说不出。

“我年轻时中过江户捕快的分铜锁,也尝过甲贺忍者的手里剑,我以为我的筋骨够硬了,现下才领教到西洋铁炮的威力——天下竟有如此狠辣的暗器!”

肩上中弹那日的黄昏,秀松寻到了熊本城外的一间无名小院,那里留守着一位专治平民的医僧。秀松和那位医僧是多年的旧相识,曾经一起游方半年之久。

都怪战争惹的祸,庭院中的木板上躺满了断手断脚的伤者,哼哼唧唧地对着夜空哀鸣,附近村庄信佛的老人过来照料他们,再加上来寻亲的家属,来避难的乡民,来要饭的混混,这间小院变得像集市一样热闹。

坐镇这座小院的医僧出身于德岛藩药王寺,自幼跟从寺里的老僧修行医方明,比及医术小成后,常常打着“药师菩萨灭除病苦”的旗号下山义诊。当地乡野民风彪悍,频有斗殴事件发生,仇家一旦起冲突,便会抄起农具干架,动辄打到皮开肉绽、头破血流,官府屡禁不止。他医者仁心,为穷困的伤患看诊施药,不收取钱财,只求一顿斋饭。三十年的经验积攒下来,治疗外伤的本领磨炼到了极致。

在烛光明亮的诊室中,医僧为秀松禅师取出弹片,包好伤口,苦瓜似的长脸一沉,冷冰冰地警告道:“如果你还想使剑的话,至少一个月内,不要动用你的胳臂了。我是为你的后半辈子考虑……不过,你不一定会听吧?”

秀松像孩童般哈哈大笑:“当然。”

医僧叹了口气。

战乱中需要医治的平民太多,他已有一天一夜没合眼了,瞳孔中血丝密布,两只墨黑的眼袋耷拉下来,下巴上爬满了凌乱的胡渣。

而秀松虽然受了伤,却比他精神多了。就算肩部传来阵阵剧痛,也始终挂着一副淡淡的微笑,由于上半身没披衣服,胸背上壮硕的肌肉明晰可见——光看两人的外表,竟分不出谁更需要就医一点。

“大师,您要的清水,我放这边了。”

一名个头不高、皮肤黝黑的光头少年走入室内,双臂怀抱着一只硕大的木桶,“哐当”一声,将它放在医僧的座椅边上。

医僧道了声谢,俯身舀了一瓢水,浇到巾条上擦洗双手。

秀松暗中吃了一惊。这桶水的分量可不轻,估算一下这只木桶的直径,足够把少年丢进去泡澡了,但少年却面不改色,从邻村的水井过来,稳稳抱了一路,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个重量。

秀松笑着夸奖道:“小和尚,好力气啊。”

少年朝他腼腆一笑,低头行礼,快步走出了房门。

等少年走得远了,秀松敲敲桌板,对医僧说:“你几时收了这么个好徒弟?”

“他不是我徒弟。”

医僧沉沉地望着秀松,将嗓音压低,讲起了少年的身世:

少年名叫善太郎,是萨摩藩一家农户的孩子,今年刚满十四岁,大家都爱叫他“阿善”。前些天,他和父亲把萝卜运送到熊本城贩卖,恰好遇上了攻城的萨摩军。他的父亲来不及躲藏,死在了双方交火的枪林弹雨之中。

在那之后,无家可归的善太郎就来这里帮忙打杂了。医僧给他剃了个光头,假扮成和尚的样子,避免被军队掳走充当兵员。

秀松问:“那孩子认不认识熊本城周遭的路?”

医僧说:“他以前经常挑菜到熊本卖,自然熟悉这里的山路……你想干嘛?”

秀松咧嘴大笑:“我正好缺个向导。”

天亮后,阿善跟着秀松离了小院。

然而,在之后的日子里,阿善不光为秀松引路,还受了沙弥戒,成了一名佛门弟子。

尽管秀松已逾知天命的年纪,但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收徒。

头佩青巾的佛僧以斩鬼为生计,但哪有地方会三天两头闹鬼,因此,“青头巾”多是居无定所的行脚僧,在云游生涯中斩妖除魔。

秀松在日本各地漂泊了数十年,从未动过收徒的念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发奇想,收下第一个弟子。是担忧肩伤恶化,是害怕绝学失传,还是……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呢?

“我们该动身了,那些尸体藏得太草率,追兵恐怕快来了。”秀松催促道。

他扶着山岩站起来,还未站直,就腿脚一软,倒在了泥地上。

“师父!”

“我没事。”

秀松感到小腿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不禁龇牙咧嘴。

他在心中责备自己的马虎:“秀松啊秀松,你歇得太久,都歇到脑子发昏了,难道忘记自己为何走不动路了吗?”

他看向自己的左小腿,那里缠着一根洁净的白布条,已被鲜血浸得半边漆黑。

在布条之下,是一道贯穿小腿肚子的刺伤。

这是他最新的一处伤,也是最深的一处。

师徒二人先前探听到消息,官军的大炮将会从熊本城北方的山间道路运来。今天天未亮时,他们就隐匿在路边守候,但直到正午,都没有运送大炮的车辆出现,只有一支官军小队路过此处。秀松先下手为强,拔出杀生石,从潮湿的枯枝败叶中飞身而出。

秀松牢记之前中弹的教训,刀刃如电光闪现,每一次斩击都穿透了敌人的要害,完全不给他们掏出铁炮的机会。转瞬之间,五个兵士都被击倒在地上,如迎风靡倒的草芥。

当他和阿善打算撤离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为首的队长模样的兵士挣扎着爬了起来,拔出腰际的佩刀,摇摇晃晃地朝着二人冲来。尽管他步伐有点发软,拔刀的姿势却迅疾无比,与“神道无念流”的立居合相近,竟也是个道场出身的练家子。

为了保护爱徒,秀松把阿善遮掩到身后,一脚踢碎了那兵士的下巴,彻底断了他的气,但也被刺中了小腿,一时间血流如注。

“我听说官军从各地征召善于使剑的警察,看来不是谣言,今天就撞上一个。”秀松在心中苦叹。但要不是护徒心切,外加身体太过劳累,他断无可能被这种级别的偷袭得逞。

阿善将那些兵士的尸首藏到路边的树林里,为秀松禅师包好伤口,搀扶他走出三四里路,爬上一座草木丛生的矮丘,把他安置在一块巨岩旁边,才暂且停下来歇脚。

“那家伙明明被我割开了喉咙,却没有即刻丧命,总不是因为我的刀刃太钝吧?”

秀松摩挲着手中的一只御守。这是阿善从官军小队长身上搜来的,现已碎裂成了两半,但上面仍留有些微祝福的气息。细观残余的痕迹,施术者无疑是一位法力高强的阴阳师。

正是这个御守,为兵士抵挡了一次致命的斩击。

碎裂的两半御守拼合起来,便是一个金色丝线勾勒的八咫乌徽记。三足神鸟骄矜地张开羽翼,似在顾盼神飞。

——那是“御伽众”的标识。

秀松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最坏的预感成真了:

在官军的背后,真有神道教的协助。

“御伽众”,原本指的是某些不依靠神社的民间阴阳师,以驱魔做法维持生计。运气好点的能当将军大名的门客,靠广博的见闻成为幕僚,运气差点的就得在街头说书卖艺,像流浪狗一般摇尾乞食。

但自从日本这个蕞尔小国迎来开化,神道教被尊奉为国教,天皇成为神圣不可侵的现人神,那些风餐露宿的民间阴阳师也就鸡犬升天了。在新政府的推动下,御伽众建立起严密的组织,施行严格的纪律,名义上效忠于天皇,实际上听命于内阁,俨然成了新政府麾下的特务机构。

甚至有很多出身高贵的神官,甘愿放弃大神社的高位,加入到御伽众的行列当中。无非是因御伽众的身份在政治上有利可图,能凭借军功直上青云,其投机钻营之心不言而喻。

就秀松这些天所见,支援萨军的青头巾约有二十人,但为官军卖命的阴阳师又有多少数目?以御伽众的庞大规模来看,就算只出动其中五十人,也是一支足以左右战争局势的力量。

“师父,别想心事了。那座山后面有一座破庙,官军应该找不到。我们到那里落脚,我找些草药为您止血,您看如何?”坐在身边的阿善关切地问道。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这么乖巧的徒弟,不管拜哪行师傅,学哪门手艺,都能学有所成吧。

但秀松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像他这样的壮汉,要是让阿善来搀扶,只会拖慢行路的速度,要是半路上遇到官军,那就万事皆休了。

——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是,是时候告别了。

秀松抚摸着爱徒的脸颊:“阿善,你听好。你已经长大了,有些道理应当和你说清。你知道新政府为何禁止武士带刀,为何废藩置县,为何重用御伽众?”

“……为了天下太平,是吗?”

阿善说这句话时犹疑了一阵,他自己也不相信这个答案。毕竟他的父亲就葬身在官军的流弹中,自从大政奉还以来,天下大小动乱不计其数,何曾有一刻太平?

“不。新政府削弱武士的实权,统合藩国的军队,扶持神道教的势力,目的不是维持国家的安定,而是酝酿新的战争。等国内的仗打完之后,掌权的公卿将相也不可能放弃野心,必然会将战火烧到大陆去,使朝鲜、清国也堕入修罗场。”

讲到这里,秀松沉痛地闭起眼睛,眼前仿佛看到了大海对岸的尸山血海——因战乱而丢掉性命的难民,在会津,在长州,在萨摩,他见过太多太多。

像是为了掸去心中的烦闷,秀松激愤地挥动手臂:“那些高官被五蕴魔所驱策,我们青头巾才不得不斩妖除魔——因为执掌新政府的,乃是真正的邪魔啊!”

“可我听说西乡卿是主张征韩的,要是萨军得胜,一举攻克东京,西乡卿总揽军政大权,那么朝鲜的百姓不也要遭殃吗?”

“阿善,你能顾念到他国的百姓,是大慈悲,师父很欣慰。”秀松凝望着远方,面容沉郁,看不出丝毫欣慰,“倘若那一天真的到来,西乡那厮派兵到朝鲜,侵占那里的土地,奴役当地的生民……我就刺杀他。”

说这句话时,秀松的眼中罕见地露出一丝迷茫:且不说刺杀政府高官难如登天,即使西乡隆盛攫取了政权,现今日本国力也不够支持征伐朝鲜。若要做足战备,起码还需十年时间。

——而我,还能再活几天?

“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既然新政府和萨摩藩都不怀好心,都妄图发动更大的战争,您为什么偏偏帮萨摩藩?”

“阿善,如果你眼前有个恶人即将行凶,你期望他是个弱不禁风的恶人,还是个力能搏虎的恶人?”

“当然是越蠢越弱的恶人越好。要是连恶人都智勇兼备,好人怎么对付得了?”

“这话说得不错,但新政府建起了权力归于内阁的体制,有大久保、伊藤、山县等雄才出任智囊,还率领一支配备西洋武器的新式军队。由此看来,新政府岂不是一匹头脑精明、爪牙锐利的凶兽吗?”

阿善听得入了神,不知不觉地张大了嘴巴。

秀松鼻中冲出一口粗气,声音好比金铁一般铿锵:“正因其强大,新政府才会成为世间至恶。我们要征讨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祸害苍生的‘佛敌’,是高居玉座之上的天皇啊!”

听到这番大逆不道之语,阿善心有戚戚地低下脑袋。但师父的语气那么大义凛然,他的胸中涌上了一股热流,莫名地生出一种力气来了。

阿善又追问道:“那照您的意思,萨摩藩难道算是蠢弱的一方吗?”

“那是自然。西乡不善收拢人心,萨军作战水平差劲。无论在‘势力’还是‘武力’上,都没法和新政府相比。”

“可是,虽然萨军的火铳少了点,但萨摩武士勇猛善战,剑术高超,令官军也闻风丧胆。如今战事陷入胶着,不就说明双方的实力相差不多吗?”

“事实当真如此吗?萨军包围熊本城,却久攻不下,白白浪费了多少时间。古书上说‘用兵之法,十则围之’,而今萨军的兵力不比官军更多,岂能靠围攻取胜?官军还能靠海路得到补给,援军源源不断地来到九州,其中不乏剑术超群之人。假以时日,此消彼长,官军必然会取得胜利。”

秀松拾起一根树枝,在泥泞的地面上描绘战局,“如果萨军佯攻熊本,实则直取长崎,合纵当地对新政府不满的罗马正教信徒,再进攻福冈,切断海上的运输线路,或许还有点胜机,但……已经太迟了。”

阿善回想了一下这几日战场上的所见所闻,萨军变得越来越疲惫,官军却始终保持着昂扬的战意,原因当然是后勤水平的差距,和师父的判断正好吻合。

阿善被师父说服了,无力地垂下头:“您既然料到萨摩必败,为什么还要和官军作对?”

秀松仰首望天,喟然叹道:“我们青头巾以妖魔为仇敌,从不因敌人强大就放下刀剑。我年少时就已立志:哪天碰上了我敌不过的妖魔,我宁可拿我的性命,换它的一道伤痕。如今真有一只魔王在我面前,我岂有退却的道理?佛陀杀一个强盗,以拯救五百无辜者;如果能给新政府一记重创,又将救下几万人?”

阿善被师父的气概所震撼,久久说不出话来。

之所以那么多“青头巾”不约而同来到九州援助萨军,难道不是因为怀着这一相同的信念吗?

他们手持除魔用的妖刀,打一场必败的战争!

当阿善心脏怦怦直跳之际,一丈开外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好似有一条蛇在爬行。

阿善并未多加心眼,更未感到害怕,只是稍稍挪动了一下屁股。到了春天的这个时候,蛇也该从蛰伏中醒来了,农户出身的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不料,秀松却面色骤变,对着响动的源头劈去一掌,凌厉的劲风席卷而去,有如一片利刃割开空气,激发出刺耳的鸣噪。掌风过处,泥泞的地面划出一道分明的沟壑。

——这就是“无相剑”!

据师父说,要想把佛剑修炼到大成,要紧的是越练越“空”,等练到“无相剑”的境界之后,草木竹石皆可为剑,手中无剑亦能除魔。

师父使出“无相剑”隔空毙敌的场景,阿善近来见识过很多回,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师父严守杀生戒,连蚊虫也不肯杀一只,为何会对一条蛇下狠手?

秀松指了指远处,对阿善说:“去,把那东西拿过来。”

阿善“哎”了一声,快步跑到那边,扒拉开草丛,可哪有什么蛇的踪影,只有一张薄薄的白纸片,被那记无剑之剑精准地切成两半。

更诡异的是,被一分为二的纸片在地上扭来扭去,止不住地颤动着,宛如一条被切开的蚯蚓,两截身体都为求生的渴望挣扎不停。

“这,这……”

阿善吓得直冒冷汗,眼睛一闭,慌慌张张地抓起纸片,交到秀松手中。

秀松只看了一眼,就将纸片捏成碎渣,沉声道:“是‘式神’,我们被御伽众发现了。”

阿善听说过这样的传闻:阴阳师能够赋予纸片生命,使唤它们做仆役,这便是所谓的“式神”之术。可是在战场之上,御伽众居然会拿式神作为眼线,若非有位经验老道的青头巾在,定然识破不了这种阴招。

阿善跪立在秀松身前,唤道:“师父,您还走不了路,我背您走吧。”

秀松凝望着阿善天真的脸庞,从僧袍里侧摸索出一本纸册,递交给他:“这个给你。”

阿善接过这本册子,封面的硬质木壳被紫红的锦缎包着,看不出标题。他翻开内页,每一页都绘着五大明王的画像。诸明王威武庄严地举着兵器,做出各不相同的奇异姿态,与庙里所见的佛像大相径庭,倒像在大殿之前演示武技。页边写着龙飞凤舞的草书大字,极难辨认。

“我自幼修习佛门绝技‘明王五势’,至今已有四十多年。这套剑法是侍奉室町幕府的佛僧创作的,只惜后继者寥寥,师家所授的剑谱是两百年前东皋心越抄录的版本,到我手上仅剩零散的残卷了。我耗费一辈子心血,对其做了增补和修订,重绘在这册子上——我的画技不及东皋禅师十一,但论对武学的见解,应是我更胜一筹。我无意复原古代秘谱的原貌,而是推演出了一套更强的‘明王五势’。”

接着,秀松将怀里裹着麻布的打刀递给爱徒:“这是我的杀生石,名叫‘虚彻’,也托付给你了。这是无数邪魔外道觊觎的宝物,千万不要落到外人手里。”

阿善将刀背到身后,一股沉重的力量压向他的脊柱,他“哎哟”地惨叫出声,吃力地弯下腰来。

秀松笑道:“很重吧?”

阿善背着杀生石,努力地挺直腰杆,强笑道:“不,不重……我在老家的山上背过更重的柴。”

“你练得越用功,它就会变得越轻。你翻过这座山,沿着小路走,找到熊本城外的瑞泉寺去,把这本册子和这把刀交给那里的法照住持,他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跟着他学习拳脚功夫,哪天你能接下他十招,你就看得懂这本册子,也拔得动杀生石了。”

听到这番话,阿善一愣:“那您呢,您不走吗?”

“我留在这里阻截御伽众。他们没法隔着老远操纵式神,应该已经到这附近了。情势紧急,你得快点逃,别顾虑我了。”

清澈的泪水流出阿善的眼眶。

“师父……可是,您因我负伤,现在又为我……”

“别哭了,萨摩男儿绝不轻易落泪。”

秀松用手背拭去阿善的泪水,取下颈后的青头巾,绕在阿善的脖子上,打了一个松垮的结,“阿善,我没法给你更多的教导了,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弟子,一定要好好活着。我不求你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求你推翻新政府,不求你刺杀大久保利通或伊藤博文,只求你把‘明王五势’传承下去……”

阿善连声应道:“是,是。”

秀松沉痛地垂下眼眸,补充道:“顺带帮我见证一下,三毒缠身的明治政权会把日本挟往何方。”

见弟子依旧杵在原地,秀松瞪圆了血丝密布的眼睛,露出一副鬼神般的怒容,喝道:“走啊!”

“是!”

阿善被吓得一哆嗦,当即答应了下来。他从未见过如此暴怒的师父,更不希望这副表情成为留在自己心中的最后印象。

“那我走了,师父保重。”

阿善背着沉重的杀生石,站起身来,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解下腰际的柴刀,交到恩师手里——虽说师父赤手空拳也能以无相剑杀敌,但要是有刀在手,无相剑的威力岂止翻番。

秀松接过那把柴刀,抚摸饱经风霜的刀身,铁秤砣似的喉结动了一动,声带磨出沙哑的声音:“多谢你的心意。赶紧走,不要回头。”

阿善点了点头,踏上坡道,一下就奔出了十来步路。

当他气喘吁吁地停下休整时,他第一次没有听师父的话,选择了回头眺望。

秀松扶着岩壁,以右腿为重心,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却怎么也站不稳当,只有背靠岩壁,才得以保持平稳的立姿。

秀松的身材太过高大,抖擞开漆黑的僧袍,形似一只巨枭张开翅膀。他双手握持那柄柴刀,就像捉着一根绣花针,看起来有些比例失衡。在他的手中,三尺之长的杀生石都显得又细又短,何况是只有区区一尺的柴刀?

但在阿善的视界里,那个背影幻化成虚影,逐渐与书页上的画像重合。

——假如那些画中的明王会动,应该就是师父这副模样吧?

萨摩的男子汉对着师父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把青巾覆在头顶,怀揣秘笈,背负妖刀,往更高的坡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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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轮新生杯的举办地是南区体育场,中央的绿茵场上摆着一张一米多高的擂台,面积足足有三分之一个足球场大。奥运会标准的400m跑道边上,立着一面斜坡状的巨型看台,从下往上看,有一种山崖似的压迫感,气派得令人咋舌。

到了淘汰赛的这个阶段,观众的数量比当初翻了好几倍。吕一航提前半小时就来到了体育场的入口,但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进人群,走上看台的第一排。

头顶遮阳帽的柳芭早就在那里等候,她戴着太阳镜,露出一副神秘的微笑,朝着吕一航招招手。她优雅地翘着二郎腿,浅色裙裤松松垮垮,像一朵飘在足边的云彩。

——这是什么打扮?观看温网的贵妇吗?

看到柳芭这身从未见过的户外装束,吕一航很有吐槽的欲望。

不过今天真的很热,即便已经过了下午五点,太阳依旧毒辣得不得了,不做些避暑的措施可有的受了。

当吕一航在柳芭的左边座位坐下,柳芭从脚边的运动包里拣出一只粉色保温杯,递到他手上:“给你解解暑。”

吕一航接过保温杯。杯身湿漉漉的,沾满了冰凉的水珠子,显然在冰堆里放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把保温杯贴在脸颊上,感受着清凉的触感,灵魂仿佛飘到南极和企鹅作伴,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这样贴一辈子。

可是,这样不就对不起柳芭的心意了吗?

吕一航打开杯盖,猛猛灌入一口,冰冰冷冷的液体瞬间沁透了他的五脏六腑,把胸口淤塞的燥热荡涤一空。

他把这一口完全咽下,回过味来,才发觉口中充斥着一股清新的甘甜。舌根顿时生出了更多津水,催促他再喝下第二口。

柳芭有点得意地说:“这是白桦树汁,是圣彼得堡的名产。我母亲就在那里出生,她很喜欢这种饮料。”

吕一航品味着北地之北的甘爽,接连喝了几口下肚,虽然他觉得这点分量只够润喉,但还是把保温杯还给了柳芭。

他带着歉意笑了笑:“我跟你说过的,等会儿我妹妹也要来。我用你的水杯总归不太好,被她抓包就坏了。”

果不其然,不过两三分钟之后,吕之华也来到了看台,她刚刚下课,背着一只用旧了的背包,额头泌出涔涔汗珠,却冲着哥哥活力四射地挥挥手,笑容中不带一丝疲惫。她的体力好像无穷无尽,从不会因课程忙碌而削减分毫,谁见了都会羡慕她的青春朝气。

吕一航把妹妹拉近身,说道:“介绍一下,这是柳芭,是我在先天异能课上的同桌,也是提塔的室友。多亏她的福,我们才能得到两个靠前的位置。”

念出这句话时,吕一航像带女朋友见家长一样心弦紧绷。还好他脸上的汗够多了,没人能看出来他内心有多紧张。

“你好,我是吕一航的妹妹,叫吕之华,谢谢你帮忙占座。”

吕之华坐到了吕一航左边,上半身微微前倾,隔着哥哥这条楚河汉界,朝柳芭礼貌地笑了笑。

柳芭捋了捋耳边零散的银发,也回以亲切的笑容:“不客气,我叫柳博芙•米哈伊洛夫娜•梁赞诺夫斯卡娅,叫我柳芭就行了。”

“你是,俄罗斯人?”

“是的。”

“哈哈,听名字就听得出来。”

……

吕之华从来是高级现充,性情随和;柳芭无愧为王牌女仆,礼节周到。虽是初次相遇,两人却交谈得相当融洽,看到此情此景,吕一航终于放宽了心。

吕一航早就做好了向妹妹引荐提塔和柳芭的心理准备,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便一直搁置了这个计划。但前两天在餐桌上,吕之华突然说:“我想看看提塔•克林克的比赛。”

——为什幺妹妹会知道提塔这个名字?难道我和她的关系暴露了?

吕一航吓得魂不附体,却只能佯装镇定,询问她提起这个名字的缘由。

吕之华难捱兴奋,嘻嘻笑道:“我看了校园论坛的八卦贴,有好多楼认为她是我们半区最厉害的选手,如果我一路顺利晋级,早晚要和她交手,我当然要去看看她的表现。”

为了避免异能相关的视频在互联网上传播开来,引起轩然大波,新生杯的每一场比赛都禁止录像。那些所谓的“战报”,都源自于观众和校刊社的现场记录,配图顶多只有潦草的速写,难以得知详细的战况。要见识一下其他同学的绝学,那就必须到比赛现场观摩。

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关注到了提塔的实力,吕一航有些自满地露出微笑,自言自语道:“那些人还挺有眼光。”

吕之华没听清:“你说什么?”

吕一航大喊道:“我说,你很有眼光!”

既然吕之华主动要求观看提塔的比赛,那就好办了。凡是提塔的比赛,忠心耿耿的女仆柳芭必然在场,托她预留两个前排座位也不算难事。所以才会有这场惊天会晤——妹妹和未来嫂子的初次相遇……

呃,虽然吕之华对柳芭的这层身份一无所知就是了,要是知道那还得了。

吕一航在暗中盘算:等到比赛结束后,大概能让提塔也和妹妹见一面……不过,她们日后还可能成为对手呢,现在就碰头也太没意思了,把悬念留到交手之时也不迟。

“对了,今天提塔的对手是谁?”吕一航总算想到了今天的正事,对柳芭问道。

柳芭摊开手中的检录册,翻到相应的页数:“我记得,是个日本女生。但这上面没附照片,也不知道长什么样……”

吕之华用手一指擂台,像发现海岸的水手般叫出声来:“喏,是不是那位?”

吕一航和柳芭顺着她的手指朝前看去,只见擂台下方,担任裁判的老师正向两位选手宣读规则。一袭纯黑长裙的金发女生不必多提,当然是被称为“哥特恶鬼”的提塔•克林克。

至于站在她身边的,应该就是她的对手吧。

那位日本少女的身高与提塔相近,体态也有许类似。光看她的背影,最惹人眼球的就是奶棕色的微卷长发了,色调如奶茶一般柔和显眼,不知是哪位Tony师傅的绝妙手艺。

大概是为了方便打斗,这头秀发被束成了一只低马尾。左右摇曳的马尾辫之下,青色的头巾绕在颈际,白皙的后颈若隐若现。

——白辣妹!

当今漫画界的版本答案,轻小说界的不朽明星!

尽管辣妹在二次元作品中司空见惯,但吕一航还是首次在现实中见到“白辣妹”,脑海中不禁浮想联翩:

“这就是传说中的涩谷系辣妹……诶,还是新宿系、原宿系来着?”

吕一航发觉自己分辨不清这些流行风格的区别,也只能慨叹一句:妹妹热衷的时尚潮流已经够难懂了,辣妹的领域比这还要难懂一百倍。

当裁判宣读规则完毕,选手转过身时,吕一航终于看到了那位白辣妹的正脸。她化了淡妆,嘴唇涂着透亮的粉色唇膏,闪烁着玻璃般的梦幻光彩。但即使不论妆容,她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少女,平静无波的眼眸,精巧细致的鼻梁,表情有点冷淡,透着一股慵懒倦怠的酷劲,好似一名老成的模特,早已习惯了聚光灯和众人的视线。

但是,她的衣装却十分传统,与人们刻板印象中的辣妹标配截然相反。上半身穿着素白的小振袖,没有刺绣或花纹作为装饰,袖口也很窄小,看上去清爽利落;下半身套着一条茶色的行灯袴,由于裤脚收得很紧,裤管就像气球一样涨了起来。既像道场当中的习武者,又像大正年代的女学生。

她的腰间别着一只稍有弧度、漆黑如墨的刀鞘,里面应该收纳着一把武士刀。那么,她的看家本领也不难猜测了——之所以会选择简洁的传统服饰,就是为了方便使刀吧?

虽然柳芭并不熟悉东方的奇门异术,但她还是认出了那柄日本文化的标志,喃喃道:“Самурай(武士)?”

吕一航侧过头,从检录册上偷看到了那位少女的名字“仙波秋水”。

哦哦,原来就是那个……没听说过的名字。姓氏也没啥名气,不太可能是某个武家的后人。

至于这位仙波同学有多大本事,已知的情报就只有“用武士刀”而已,实在是少得可怜。

吕一航不无遗憾地说:“日本的古武道流派太多了,就是不知道她是哪个流派的。”

“一眼就能认出来吧,看到她脖子上那块头巾了吗?”吕之华抬起细长的柳眉,眼中似乎藏着“你连这也不知道”的嘲笑。

吕一航反问道:“头巾怎么了?”

吕之华循循善诱地说:“你仔细瞧瞧,她的头巾是什么颜色?”

这时,吕一航突然想起了爷爷讲过的一个故事:在千年前的日本,妖狐玉藻前祸乱世间,最终被阴阳师率领军队围杀而死。玉藻前死后,化作一块名为“杀生石”的巨石,释放毒素侵染地脉,令周边百姓苦不堪言。

多年以后,有个叫玄翁的和尚途径那里,安抚了玉藻前的亡灵,将“杀生石”敲成碎片。

那些碎片流散到日本各地,被能工巧匠熔入玉钢,炼成举世无双的神兵。由“杀生石”所铸的刀剑有股阴邪的气息,凡人断然不敢使用,这些刀统统叫作“杀生石”。

在此后的数百年间,有些东瀛僧侣云游四方,降服妖魔,靠的就是这种妖刀。它们会吸收死于刀下的妖魔之力,从而变得更加强大,也更加难以掌控。

那些神通广大、武艺高强的游方僧,在衣着上有个共同的标志——

“‘青头巾’!”

吕一航终于想了起来,惊叫道。

“日本最大的三个祓魔组织,合称为‘讨魔三天’。其中之一就是‘以妖刀行佛剑’的‘青头巾’。‘世界异能流派’的教材里就有写,下半学期才会教到吧。”吕之华絮絮讲来,露出一种高材生般的自信。连这么远之后的知识都了然于胸,真不知道她花了多少心思预习。

吕一航早就听说过“青头巾”的大名,但是……他在脑中构想的形象是一帮筋肉强健的武僧,一年到头吃吃斋饭、念念佛经,有时除个妖、降个魔……哪能跟眼前时髦靓丽的辣妹联系到一起!

“时代在变化,如今的华山派、青城派已经见不到道士了,但那些道门武功还是流传下来了。想必日本也是同样的情况,就算是佛教创制的武学,到了令和年间,也不一定非要由僧尼来传承吧?”吕一航转变了一下思路,就豁然开朗了。

但紧接着,他又担忧起了提塔的安危:这轮的对手是至今为止最难对付的,提塔……能赢吗?

法师VS战士,堪称从古至今异能者历史上最经典的一组对决。

如果双方都做充足的准备,法师或许有较大的胜算。他们能花上几天或几周的时间,优哉游哉地准备咏唱、仪式、阵法,甚至超视距打击的奥术,把战士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若是毫无准备地突然交锋,那么战士几乎是必胜的。

因为杀死一个法师,只需一刀。

道理就是这么简单:就算是移山倒海的法师,就算是呼风唤雨的法师,谁能摆脱得了脆弱的人类肉体?在力量和敏捷全都点满的战士面前,他们并不比普通人更加强大。

而在新生杯的规则中,没有给法师让时的条款,因此对法师来说非常不利,纵使允许携带三件魔法道具,也不足以扭转法师在短兵相接时的绝对劣势,更何况为了确保进攻火力,不可能有人懦到投入三件防身用的道具。

新生杯进行到现在这个阶段,一点体术也不会的选手几乎全被淘汰了,提塔属于凤毛麟角的例外。

吕一航凝视着走上擂台的两名选手,缓缓说:“她腰上那把刀,该不会就是……”

吕之华瞥了哥哥一眼,点了点头:“应该没错,就是‘杀生石’吧。”

吕一航紧锁眉头,望向仙波秋水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

藏在素朴刀鞘之中的打刀,居然是一柄浸透妖魔之血的妖刀。那么这个姓仙波的女生,也不仅仅是个外表好看的辣妹而已吧?

距离开战已经只有不到半分钟了,擂台上发色醒目的白辣妹披起靛青头巾,裹住自己上半部的脑袋,只露出在阳光下亮得发白的空气刘海。仅仅是一瞬之间,她浑身上下的气质豹变,原先的慵懒荡然无存,眸中迸射出一种势不可当的锐意,仿佛整个人都化作一柄武士刀,虽未出鞘,却已溢出咄咄逼人的锋芒。

——果真是一名武者,这种气势绝对没法作假!

提塔立于她的二十米之外,双目微瞑,似在冥想,也似在睥睨敌手,笔挺的站姿并未动摇分毫。至少在战前的架势上,两人斗了个五五开。

裁判哨响,比赛开场。

哨音落下的那一瞬,仙波站立的位置已经不见人影。

她脚底猛地蹬踏地面,向前疾驰而出,弯下细柳似的腰部,将上半身压得极低,爆发出的速度如此之快,如一只贴地翔掠的雨燕,乍看之下只能辨识出一道残影。

吕一航在心中赞叹:“好俊的轻功!”

这是日本古流武术中的“缩地法”,除了迅捷如风的步伐以外,还靠压低重心的障眼法,骗过他人的视线,以至于给人一种瞬间移动的错觉。

这就是战士战胜法师的不二法门:迅速近身,一击制胜,连吟诵防御法术的空隙都不给。

借着冲刺的劲头,“杀生石”被拔出刀鞘,刀身上附着的浓浊妖气顿时扩散开来,甚至压过了提塔法袍“子午日分”上附带的邪恶魔力。刀刃撕开空气,血槽啸出凄厉的异音,好似鬼哭啾啾,远远听着就让人汗毛倒竖。

——不动明王势•狮子奋迅!

仙波秋水在使用拔刀术时,将“缩地法”的步法配合上肩肘的拧转,完美得像一台精密机器。这是锻炼千万次的结果,冲锋的势头与挥刀的猛劲叠加在一起,谁能挡下这记“居合”!

然而,提塔毕竟不是等闲法师,而是身经百战的究极实战派。

虽说在辣妹剑士抵至身前之前,提塔只来得及吟出两个词——“光照”“锡安”。

但这点咏唱就已足够。

“子午日分”的蕾丝荷叶边化作口舌疯狂开合,代替她完成了余下的咒语章节,“舍金纳”随即在她的身边展开,化为一道半球形护盾。

吕一航有些嘲弄地望向仙波,心想:“没见过这么快的咏唱吧?这就是提塔能在新生杯上连战连捷的底气,哪里找得到第二个像她这么擅长实战的魔法师?”

但吕一航始料未及的是,“杀生石”像热刀切牛油一般,毫不费力地切开了环绕于提塔周身的“舍金纳”,神圣的“吗哪”像高楼坍塌一般四散开来。

纵使舍金纳是犹太法师用以辟邪的古老法术,但在凝聚无数妖魔怨意的杀生石面前,脆弱得像纸张一样,别说硬扛妖刀的无匹刀势了,连稍稍拖慢斩击的速度都做不到!

仙波步履疾风,已冲刺到提塔前方一米处,星火四溅的剑光朝着她的右肋砍来。提塔微微张开唇瓣。熟悉提塔的人都知道,对一向从容的她来说,这已是表达惊讶的最夸张方式。

由于两人贴得很近很近了,四道视线也终于汇合到了一起。

“得胜了!”

仙波在心中默念。

可是她却惊奇地撞见,提塔纯净无暇的碧眼中没有一丝怯意;在目光所不及之处,哥特萝莉裙的领口之中,一具银制吊坠流转着奇妙的虹光。

到了新生杯的六十四强战,终于有人逼得提塔动用第二件魔法道具了。

那是一件刻有密涅瓦浮雕的挂饰。

古罗马神话中的密涅瓦,与古希腊的雅典娜相对应,若向这位智慧、战争女神祈祷,她将赐下的定是庇佑勇者的祝福吧。

——密涅瓦神盾Aegis Minervae!

仿佛一只无形的巨掌轰到仙波身上,把她震到一米高的空中,足足将她推开了三丈之远。这一切仅发生在一瞬之间,只有眼力极佳的观众才能看得清楚。

仙波从半空坠下,“嘭咚”地半跪在地,剑招变作一式“降三世明王势•执金刚”,杀生石竖举于胸腹之前,以守姿护住自己的檀中要害。刀刃不偏不倚地对向提塔,连一毫米的抖颤都没有。

“厉害啊,如如不动。”

意想不到的夸赞,乃是出自敌手提塔之口。

原来就在刚才,提塔想趁对手被震退的良机,以魔力搅乱其体内的能量场“梅尔卡巴”,如法炮制她在前几轮中的制胜战法。可是,当提塔将“吗哪”凝聚起来,轰击到仙波身上,却被她用“杀生石”死死挡下,就像一根小拇指撞上寺庙的铜钟,撼动不了一分一毫,内功之深可见一斑。

仙波站起身来,冷声道:“彼此彼此。”她承受下了提塔的一套连招,小臂肌肉也有点发酸,但最让她忧心的不在于此。她阅读过古代武士与阴阳师斗法的记载:如果正面交锋,武士一定能占得先机,须臾之间击杀敌人;但要是阴阳师拥有帮手,或懂得避战,获得足以施展阴阳术的空档,胜负就不好说了。

她刚刚使出“明王五势”中的居合招式“狮子奋迅”来抢攻,却未能取得些许战果。提塔念咒施法的速度只能用夸张来形容,若再给更充裕的时间,那就等于将局势的掌控权转让给她!

仙波暗忖:“刚刚有道气劲把我弹开,应该是魔法道具的效果吧。这法术的效用不是伤人,而是为了和我保持距离,凭它的规模来看,短时间内应该没法用第二回。”

——必须把握好她没念完咒的时机,一刀制胜!

仙波在心中默念与自己相伴三年的爱刀之名:“虚彻啊,助我一臂之力。”偏西的太阳照到杀生石的薄刃侧面,“虚彻灵通”的刀铭熠熠生辉。

她回想那位法号“秀松”的古人留在剑谱中的工笔画,摆出画中明王的威严架势,将妖刀高举到右肩之上,好似举着一根玲珑秀气的珊瑚枝。采取如此夸张的姿态,就是为了利用压倒性的力量和速度,完成“一击必杀”。

“哈啊啊啊啊啊啊——”仙波径直朝提塔劈砍而去,一边发出响雷般的震天吼叫,令人闻之胆寒。

——金刚夜叉明王势•雷穿光!

谁都不知道为何一个外表纤弱的女生会有如此惊人的爆发力,相传佛门有种叫“狮子吼”的功夫,能在吼声中注入内力,震碎来敌的五脏六腑,想来与这相去不远。若是一般人面对如此凶神恶煞的来敌,肯定会吓得不知所措吧。

与此同时,提塔也完成了她的咏唱:

“……月亮统治诸月份。”

提塔第一次在新生杯上使出“拟造圣城”的术式,或者说,第一次遇到了值得动用“拟造圣城”的对手。

——阿文丁净礼Lustrum Aventini!

提塔交握的掌心爆发出炽烈的光芒,刹那间笼罩了整个擂台,杀生石上肆虐纵横的妖气,就像朝雾遇到阳光,转眼消散了大半。这种光芒中蕴含着神圣的力量,与方才的“舍金纳”类似,但威力岂止强大百倍!

在罗马城中,月神露娜的神殿位于“七丘”之一的阿文丁山,受到万众崇拜,提塔所诵的,即是歌颂月神之词。在月神之光的普照下,再怎么赫赫有名的妖刀,也只不过是一把锋利一点的刀罢了。

仙波秋水乘着“雷穿光”的无匹刀势,劈砍到护佑提塔周身的防御法术上,但刀刃只陷进其中三寸,就再也砍不动了。

仙波眉头微皱,把刀从中抽离出来,抬起手肘,准备做第二记斩击。但就在此时,从“塞维安城墙”井然有序的魔力构造中,她窥见了提塔术式的真面目。

——那是一座由魔力构建出来的宏伟城市,现在显露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仙波的心智仿佛坠入寒冰地狱,挥刀的动作也凝固了下来:我……到底在和什么东西战斗?虽然“一击必杀”的剑招落空了,但如果打不破这座墙,阻止不了她的进一步咏唱,我就注定要败北了!

正当她犹疑之际,一股刺耳的声音隐约钻进了她的耳道:

“把心交给我,我带你取胜!”

那是一声轻蔑至极的嗤笑,宛若来自于悠久的旷古,在胸中激荡出阵阵回响。除仙波秋水以外,没人听得到这声音。就算听得到,也没人认得出这声音。

——虚彻,是你吗?……如果我能用出你的全部威力,我就能将这种碍眼的术式一刀两断吧?

武者的胜负欲几乎让仙波抛下理智,听从妖刀的使唤。她简直想对着自己心爱的名刀跪地乞求:“我把心交给你,你能替我……击倒敌人吗?”

仙波颤抖着嘴唇,两只手握剑的劲力变得更重,指肚被压得泛白,一点血色也见不到。

——拜托你,拜托你……

“弃剑吧,为自己着想一点。”耳边传来提塔清冷的嗓音。

仙波秋水猛然惊醒。她联想起师父将青头巾传给她时,说出口的那番话——

“我见过不少‘青头巾’的死相,大多很难看。在遭遇绝境时,那些家伙把心交给杀生石,堕入地狱道,力战到血管爆裂为止。你适合这样的死法吗?”

谁都知道师父不是栃木县的本地人,从他那浓重的鹿儿岛乡音就能听出来,但他在太平山的寺庙中住得太久了,好像山上的一株枫树,生来就属于这里,附近的居民也都当他是本地人了。

师父最后说:“倘若你已选定你自己的末路,就戴上这头巾吧。”

——我现在没有化身恶鬼的觉悟,非是因我软弱。她是我的同学,不是我的死敌,我没有决一死战的必要!

“当啷”一声,沉重的妖刀被抛落,三寸刀尖嵌进了擂台之中。

“我认输。”身穿小振袖的白辣妹摘掉头巾和发圈,呼出一口长叹,满头大汗地挣脱了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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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结束,吕一航问吕之华:“你觉得今天的比赛怎么样?”

吕一航希望从妹妹口中听到对提塔的赞赏,没想到她却摇了摇头:“老实说,有点失望。提塔•克林克的水准不过如此。”

吕一航一愣:“此话怎讲?”

“如果不是有那个魔法道具,她早就被一刀秒杀了。而且她那套长裙也是件稀奇的宝物,能把念咒加速得像开挂一样快,价格肯定是天文数字……我知道这样说合不合适,但这场比赛就是氪金佬的胜利。你想象一下,去除这些身外之物后,提塔的实力还能剩几成?”

平心而论,这些论断的确很有道理,但不管怎么说,吕一航还是要为恋人辩解几句:“但规则允许携带三件魔法道具,做好构筑也是需要技术的,更何况,财力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听着哥哥的狡辩,吕之华没有反驳,而是愉快地笑了出来:“你说得太对了,哥哥——那么,我该准备怎样的法器对付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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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波秋水伫立了很长时间,才调节好呼吸,让心跳的频数重归正常,从地上拾起虚彻,收刀入鞘。

由于宿舍离比赛场地很近,她没准备换洗衣服,回去再淋浴更衣也不迟——但妆还是要及时补一下的。她走回看台之下的更衣室,在桌前坐下,与镜中疲态尽显的自己对上了眼,万千思绪缠上她的心头:

成为“青头巾”以来,我斩杀了数不清的凶恶妖魔,也曾在生死之间徘徊数度,但被心魔吞噬的感觉,我还是第一次经历。

真滑稽啊,不过是一场校园比武而已,我竟差点迷失自我,把心交给杀生石……这大概说明,提塔•克林克,比我遇到过的任何一只恶魔都要强大吧。

虽然我已修成“珊瑚枝枝撑着月”的“吹毛剑”,如若汇集心力,斩断金铁也不在话下,但今天算是明白了,要是对上真正的高手,我的剑还不够锋利,远远不够。

假如我到达“风吹碧落浮云尽”的境界,练出空明澄澈的心境,无惧杀生石的反噬,从而发挥虚彻的十成威力,应该足够战胜提塔这等人物了吧。

若是再进一步,参透“电光影里斩春风”的至高神剑,驭使无形无相之剑,信手降伏猛虎毒龙。到那时候,我就能成为第一流的高手,杀生石彻底拘制不了我了。

问题是,我的修行还差多少?

……

仙波在镜前涂好唇膏,轻轻合上嘴唇,再“啵”地张开,嘴唇又变得润泽起来,如两片噙着朝露的樱花瓣。看到自己重新变得容光焕发,她浅浅一笑,横举手机遮在眼前,对着镜子来了张自拍。

——失败的滋味固然苦涩,不过,起码我明确了修行的目标。

仙波秋水,曾因斩杀凶兽“土蜘蛛”而在关东地区声名鹊起的JK青头巾,从没这么庆幸自己来到瀛洲大学求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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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仙波秋水走出体育场。但刚走到场外,鞋带就散开了,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弯下腰来系紧鞋带。一个男生躲闪不及,擦到了她的肩膀。

“对不起。”男生回过头,朝她温和一笑。他个子不高不矮,长相不算帅气,属于青春故事中随处可见的路人甲,没法给人留下什么印象,但他身上有股浑实气劲,臂肌也很结实,应该有练武的底子,这勾起了同样练武的仙波的好奇心,让她忍不住多注视了两眼。

仙波站起身来,匆忙鞠了一躬:“是我要道歉才对。”

一名留着波波头的可爱少女拽住那名男生的手腕,以顽皮的眼神望向仙波,嬉皮笑脸地说道:“なかなかやるね、仙波さん。(打得不错,仙波同学。)”

仙波没曾料到会从陌生同学口中听到母国的语言,直直愣了三秒,才从口中蹦出两个汉字:“谢谢。”

“都合がよければ、今度私と手合わせしよう。(有空的话,下次跟我比试一下吧。)”

波波头少女讲着流利的日语,朝她眨了两眨眼睛,随后转过身去,和那位同行的男生越走越远,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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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路灯亮起的南区道路上,吕一航说:“你好像吓到她了。”

吕之华挽着他的手臂,傻兮兮地笑道:“嘿嘿,有吗?”

吕之华的日语水平相当高,除了爷爷指点以外,更大的原因估计是她对动漫的喜爱吧,每周的“光之美少女”集集不落,从小友看成大友,算是一种了不起的成就。

“你就这么想和她比试吗?”

吕之华振振有词地说:“那当然。一国有一国的佛学,从佛学中衍生出来的武学也不一样。我国以少林为代表的佛家武功要么用拳脚,要么用棍棒,但日本却有善使利器的佛脉,你不觉得是种文化差异吗?而且……”

“而且什么?”

吕之华难为情地摸了摸脸,忽然降低了音量:“她化妆化得好好,我想学习一下。”

妹妹是居然因为这种理由才对仙波秋水抱有好奇,吕一航有点哭笑不得,不禁感叹道:“她们日本女生小学就开始用化妆品了,你在高中毕业后才学习化妆,经验上差距太大——晚饭去哪里吃?今天是个好日子,你想吃什么都行,我请客。”

说到吃,吕之华一下子变得情绪高涨起来:“我要去南区食堂,那里有土耳其烤肉饼卖!”

“好好好。”

吕一航一边答应,一边拿出手机。刚才观赛时,左右两侧皆有美少女相伴,他应付也应付不过来,根本没空掏出手机看消息。

吕一航打开QQ,冒着红点的乔瑟菲奴头像映入眼帘。看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头像,他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

乔瑟菲奴是石黑正数的漫画《即使如此小镇依然转动》中,女主角岚山步鸟家里养的宠物狗……尽管长得像狸猫,但的确是狗。

那是夏犹清的头像,最爱漫画的夏犹清,最爱SF的夏犹清。

在今天五点钟时,她久违地发来了一则消息:

“今晚有空一起吃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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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给三个白女后宫灌满精液后,再去与初恋见面吧!

“夏犹清有多久没给我发消息了?”

带着这个疑问,吕一航往上翻了翻,上一条消息已是2月26日的事情,他约夏犹清在三阳广场见面,去看一场恋爱电影:“那就10点见?”夏犹清回了个“OK”的表情包。这就是他们最后的对话。

后面的事情就无需赘述了:电影散场后,吕一航对夏犹清做了人生第一次表白,结果壮烈失败了。从此以后,两人很有默契地互不理睬,一对昔日好友成为了彻头彻尾的陌路人。

“七个月……”

吕一航这才回过神来,他有七个多月没和夏犹清互发QQ了,友谊的巨轮说翻就翻。在此期间,他们不仅在网络上没有联系,在线下也没讲过一句话,彻彻底底一刀两断。

世事难料啊,最终竟是拒绝表白的那一方率先打破僵局。

许是因为报复心发作吧,吕一航狞笑着打下两句话,回绝了夏犹清的邀请:“我今天要和妹妹一起吃晚饭,没空陪你。”

还没等吕一航好好享受大仇得报的快感,他就已经收到了回复:“那就明天。”

居然是秒回!

是啊,犹清是个重度网瘾少女,回消息一直是秒回的……但吕一航已太久没和她联络,连这点都不记得了。

若不是因为前几天在大学校园中的偶遇,两人的冷战恐怕要持续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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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是什么?如果让那时的吕一航来回答,肯定是:和现女友在一起的时候,恰好撞见许久未见的初恋。

南区体育馆前的树荫下,吕一航、夏犹清、提塔面面相觑地对峙着。令人不适的沉默横亘于三人之间,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某种溶胶,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费劲。

只有一个人不感到尴尬,那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现女友”提塔,她饶有兴趣地地露出笑颜,挑逗般问道:“你们两位是……”

吕一航勉为其难地答道:“高中同班同学。”

夏犹清补充道:“初中也是同学。”

“交情真够深的,难怪这么有默契。”提塔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双手“啪”地在胸前一合,“你俩真有夫妻相,是男女朋友吗?”

夏犹清断然否认:“不是。”

提塔问:“是前男女朋友吗?”

吕一航闷声答道:“也不是。”

提塔的一连串提问太过刁钻,逼得吕一航在心里狂喊:“别拱火了!”他转头一看夏犹清,她的脸颊也被火辣辣的太阳灼烧得通红。

“好吧,我这个电灯泡还是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提塔像捉弄够了二人,笑意盈盈地挥了挥手。

说走就走的提塔撑开纯黑的丝绸阳伞,踏入阳光底下渐行渐远,步态轻盈得像在水面上浮游,腰肢随着步伐而微微摆动,晃出一道优雅柔美的曲线。

但吕一航并没有欣赏提塔背影的心情,他正面临着人生中最痛苦的修罗场——自从表白失败后,他第一次和夏犹清二人相处。

巨伞状的浓密树荫隔绝开了阳光,也在地面划分出了一块与世隔绝的领地,这块领地只属于吕一航和夏犹清两人。他们相距两米之远,彼此没有对视,但眼角余光捕捉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既不愿敞开心扉,又渴望目光交汇,在无休无止的沉默之中,他们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吕一航瞥见夏犹清端正的侧脸,干练的黑长直马尾辫,以及莹润白净的胳臂,往日的暗恋之情涌上心头,心脏跳动得越加剧烈,与此同时,他的大脑正飞速运转着,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开场白:

“你为什么拒绝我的表白”,不行,不能纠结于这件事了,事到如今还想着复盘吗!

“你也读瀛洲大学啊”,万一踩到她的雷区怎么办?没准她是因为高考考砸了才来读的呢!

该说什么才好,该说什么才万无一失?

——唉,此一时彼一时啊。我和她曾经是无话不谈的知交挚友,却因为我冒冒失失的表白,才变得这么生分。

……

正当吕一航苦恼之际,夏犹清首先发话了,掷出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你为什么会认识提塔•克林克?”

“诶,你知道她啊?”吕一航惊奇地望向夏犹清,“也对,提塔在学校里好像是挺有名的,我妹妹也和我提过……”

夏犹清腰杆笔挺地正视着前方,目光对准远方的灭点:“吕一航,你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和提塔•克林克很熟吗?”

吕一航点点头,坦然答道:“挺熟的,她是我的好朋友。”

夏犹清狐疑地反问道:“好朋友?”

“怎么了吗?”

“你可真会交朋友。”夏犹清叹了口气,间隔了十来秒,才缓缓说:“离她远一点,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吕一航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当然吃了一惊:“什么?”

“你在她身边难道不感觉害怕吗?”

吕一航想了想,“子午日分”上散发的魔力属实诡异,他自己初见时也战战栗栗,但和提塔混熟后,就没什么不适感了:“不觉得啊。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讲这个。”

“提塔•克林克的危险绝对是你无法想象的,她的内在甚至比她的外表更危险。一见到她我就全身发凉,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老样子……”

吕一航吃惊地问道:“犹……夏犹清,你难道早就认识提塔?”

“没错,我和她有过交集,好久以前的事情。”夏犹清扭过头来,和吕一航正面对视,柔软的目光中流露着恳求之意,“如果你还肯认我这个老同学,如果你认可我们俩还没恩断义绝……就请你远离提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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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妹妹吃完晚饭后,吕一航声称有事,便与她分别了,前往了提塔的宿舍。他的心里装着一箩筐的疑问,非得问问提塔不可。

吕一航用备用钥匙打开别墅大门,把钥匙藏到了门口的花盆底,随即走进大门,屋子里头一片漆黑,看起来空无一人。但只要做个简单的推理,就知道提塔和柳芭在哪里了:在炎热的户外呆得久了,谁都想好好泡个澡,缓解一下身心的疲惫。

“嚓啦——”吕一航推开浴室的门,闷热的水汽扑面而来。这是一间很大的浴室,其中一半空间被围着瓷砖矮墙的浴池占据,约有三十平方米,剩下的一半空间则是用来淋浴的地方,墙边排列着好几只莲蓬头。这片宽敞的洗浴空间足以容纳十余人,现今却只有两位住户使用,怎么想都太奢侈了,为了节俭起见,吕一航更有义务加入其中了。

“主人,你来了。我刚把提塔送下水,你也泡个澡吧?”柳芭手持一条浴巾,一丝不挂地站在门边,洁白的肌肤上沾着一层薄薄水雾,朝吕一航嫣然一笑。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惊奇,好像早就预料到吕一航会来拜访,或者说,把吕一航也当成了这里的主人。

吕一航定睛一看,柳芭把银色秀发盘在脑后,妩媚地理了理耳后的发丝,随着这个抬手的动作,三角肌略微提起胸前乳房的侧沿,本就硕大如瓜的巨乳显得更加挺拔了,娇小粉嫩的乳头点缀在最顶端,宛如两颗多汁的樱桃,令人直欲啜吸一口。

提塔戴着白色浴帽,趴在水池边,两只白玉般的肩膀在水面上浮动,脆嫩的嗓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好像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一航,对不起,你难得来一趟,我本该和柳芭一起给你搓澡的。但我今天的状态不太好……”

近些天提塔努力锻炼筋骨,也算有所成效,但她毕竟当了那么多年深闺大小姐,杂鱼体力无法一时改变,新生杯结束好几个小时了,她还是没能缓过劲来。

吕一航安慰道:“没关系。你好好休息吧。”

“来吧,我服侍你脱衣。”柳芭说是这么说,却不急于将吕一航的衣物立刻扒光,只是撩起他的T恤下沿,和他拥吻成一团,“咂咂”的声音不绝于耳。

柳芭的深吻带着战斗民族的侵略性,滑嫩的香舌霸占了吕一航的大半口腔,似要把空气也从肺里抽出来,她的小手也不太老实,触碰起了对方结实的腹肌,略加力气按压下去,又会再次弹回来,真是好玩极了。

这一吻仿佛持续到了世界末日,柳芭一直缠绵到气绝,才松开主人的嘴唇,绯红的面颊千娇百媚,嗔道:“如果提塔有你这么壮实,那该多好啊。”

吕一航不以为然地笑笑:“人各有长,我还要羡慕她的脑力呢。”

柳芭端起他的大臂下侧,轻拍肱三头肌:“来吧,抬起手,我帮你脱衣。”

柳芭一边帮助吕一航脱掉T恤,一边不忘在他身上揩油,时而抚摸他的背肌,时而舔舐他的两肋,银白的发丝轻扫过他的侧腹,摩擦出窸窣的噪声。

吕一航心里发痒,催促道:“你都脱了五分钟了,还没好吗?”

柳芭把脸颊贴在腹肌上,好似在尽情享受,软软糯糯地说:“马上,马上啦。”

等到柳芭玩弄够了,沾满男性体味的T恤才被丢到洗衣篮里,砸在尚有余温的胸罩和内裤之上。柳芭半跪在地上,挂着杜鹃花般娇艳的笑容,将吕一航的裤子连同内裤也一并扒下。胯下那根粗黑的巨物解除了束缚,急不可耐地弹了出来,上翘出一个微妙的角度。

柳芭用大拇指和食指套成一个圆圈,掐住肉棒的末端,仰视着吕一航,调笑道:“你硬多久了?是不是下午也一直勃起着?”

没等柳芭问完这个问题,吕一航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捏紧她的下颔,将肉棒捅进了那张樱桃小嘴中。柳芭哪能抵抗主人的力气,三两下就把大半根肉棒都含入了口穴。喉部的剧痛令她翻起白眼,好像快要昏死过去,但舌头还是老老实实地舔弄杆身,卖力地取悦着这位施暴者,像泡姬般做着“即尺”的服务。

吕一航恶狠狠地说:“今天下午比赛的时候,我妹妹就坐在我旁边。你却一直在用我喝过的水杯,一边用舌头舔杯口,一边对我眨眼睛,存心在挑逗我吧?”

“唔唔呜……”柳芭眼中流露出一丝求饶之色,似在说“对不起,对不起”。

吕一航兽欲暴起,再次用双手按压柳芭的后脑勺,像反派般叫道:“你知道那时候我鸡巴有多硬吗?你知道我有多想把你按在地上干吗?”

“唔唔。”柳芭好像点了两下头,但她嘴中含着肉棒,点头的幅度小到不能再小,只得缩紧喉咙的关隘,刺激龟头的最敏感处,以表示自己的顺从。

“啪”的一声,吕一航拍打了一下柳芭的左脸,在白皙脸颊上留下了浅浅的五指掌印:“像你这样调皮捣蛋的女仆,就该被教训一顿吧。”

“嗯呜呜,嘿嘿……”柳芭颤抖着双唇,嘴角流下一道亮晶晶的涎水,下体喷出温温热热的液体,溅射到吕一航的脚背上。一股甜蜜醉人的麝香穿透水雾,钻入两人的鼻腔,催得气氛更加淫靡。

没想到这么轻易,柳芭就迎来了今天的第一次潮吹。

吕一航再接再厉,抽插着俄国女仆的嘴穴,最终在她的喉管中释放出万千子孙。

柳芭单手撑地,止不住地干呕起来,但大半精液都已被她吞入胃里,仅有零星一点精液和唾液的混合物从嘴角溢出,她缓过气来,便跪在地上,将落在地上污秽也舔舐干净。

“啊啊,呜嗯嗯……”女主人提塔趴在浴池边上,旁观女仆和男友卿卿我我,也只能暗自羡慕,揉搓胸部和私处聊以自慰。要是被强逼深喉的人是她自己,她恐怕也会当场高潮吧。

吕一航稍微淋了两下身子,擦掉龟头上的精液和津唾,在圆凳上张腿坐下,等候柳芭为他抹沐浴露,浴室门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吕一航笑道:“哦,国教外卖到了。”

推开浴室门的是乔装打扮后的克洛艾,她戴着黑框眼镜,穿着一身轻薄的白连衣裙,适合夏夜散步的那种,只不过她的脸色却异常阴沉,简直像一名负责讨债的黑帮打手,后背的汗水似因怒气而蒸腾。

克洛艾解开脑后的马尾辫,秀发翻涌出一片灿金色的波浪,双臂环抱在胸前,指尖转着眼镜架,倨傲地审视了一遍三人的裸体,最终把目光定格在吕一航脸上,皱眉抗议道:“吕一航,你当我是应召女郎吗?”

吕一航问:“有什么不满吗?”

“叫我来我就来,崇圣修女的颜面何在!”

“那你想不想做?”吕一航朝她伸出左手手背,笑道。

克洛艾两眼放光,饿虎扑食般冲上前来,紧紧抓住吕一航的手腕,贪婪地吮吸起他的指头,直到脸颊都被水汽蒸得通红,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嘴巴。

“想做……”克洛艾的檀口泄出一声嗫嚅般的娇吟。

吕一航把湿哒哒的左手探进克洛艾的领口里,用两只绵软温热的巨乳当做手帕,擦去那些粘稠的香唾,再用右手掀起她的裙子,揭开两瓣黏着爱液的阴唇,伸出中指插入膣内检查湿润程度。

摸索一阵之后,吕一航拍拍克洛艾的翘臀,欣慰地说:“跟说好的一样,内衣内裤都没穿就过来了,很棒。脱光衣服吧。”

克洛艾之所以穿这么薄的衣物出来,就是为了方便脱掉,只消解开腰上的丝带,三两下就能除个精光。赤裸的克洛艾急匆匆地张开双臂,想要贴近吕一航身边,和他交换肌肤上的体温,用最柔软的肉体触碰他最结实的部位,然后再让最硬挺的肉棒深入她最潮湿的嫩穴……

“等一下。”柳芭拽住了克洛艾的手腕,拉着她后退半步,“你身上全是汗,得先冲洗一遍,才能碰主人的身子。”

“是。”尽管克洛艾极其仇视柳芭,将她看作异国异教的邪恶之徒,但为了能尽快触碰到主人的肉体,克洛艾温驯得像一只小绵羊,乖乖地侧卧在地上,让柳芭用花洒给她淋了一通。

等到大功告成以后,柳芭和克洛艾往身上抹了些沐浴露,分别跪在吕一航的左右腿边,用巨乳夹住他的小腿,来回地做着摩擦。没过多久,吕一航两条腿上就沾满了雪白了泡泡,柳芭再往上面一浇热水,就算完成了这部分的清洗。

四只饱满丰盈的乳房化作丝瓜络,在吕一航的全身上下游走,四只小巧绵软的手掌缠上他的肉棒和睾丸,打出了滑溜溜的泡沫,外加小鸡啄米般的轻吻,不时在他的身体各处。吕一航欲火烧得越发炽烈,恨不得一下子就把这两个骚货推在地上,干得她们哀鸣连连。

漫长的擦洗身子终于结束了,吕一航喘着粗气命令道:“好了,到那里趴好。”

柳芭和克洛艾趴在浴池边,双手撑在浴池壁的瓷砖上,对着吕一航翘起臀股。在她们剃净阴毛的大腿之间,肉贝绽着一线樱花般的粉色,因淫水泛滥而显出油润的光亮。

“啊,啊……啊啊!”首先受到侵凌的是柳芭。吕一航以后入的体位,在她的阴道内进进出出。肉棒插得直中花心,柳芭哀嚎几声,就瘫软地趴在浴池边,无力地耷拉着舌头。

提塔也伸出舌尖,舔起了柳芭的舌腹,一下接着一下,像醉酒般晕晕乎乎。从女仆的口中,她尝到了爱郎精液的腥味,以及少女蜜汁的甘味。

接着轮到克洛艾。因习武的缘故,她的肌体极为矫健,蜜道的肉壁也是如此,不但紧凑窄小,还能以绝妙的气力夹紧肉棒,将小吕一航缚成了一只笼中鸟,挣也挣脱不得。

抽插一阵过后,吕一航在克洛艾穴中射了半注,再锁紧精关,插入柳芭小穴,剩下半注命中她的花心。

吕一航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水,翻身进了浴池,对着池外两具瘫倒如泥的肉体喊道:“你们互相舔干净,然后再来泡澡。”

说罢,吕一航朝提塔招招手,提塔心领神会,游到他的身边,含住那只浸润了两女淫汁的龟头,深深浅浅地舔舐起来。

与此同时,柳芭把克洛艾按压在地板上,俯下上半身,吮吸起了流淌精液的两片阴唇,吮到情浓时,还会摇动屁股,让自己的穴口在克洛艾脸上晃荡。

克洛艾却躺在湿漉漉的瓷砖上,迟迟没有动口。明明只要稍一抬头,就能遵从主人的命令,清理干净柳芭饱含精液的小穴了。

但克洛艾下不了这个口。就算柳芭的小穴被主人精液洗涤过一遍,在她眼里也是一样污秽不堪。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你疯了吗?这可是拉斯普京的后裔!”

直到一滴白浊液体从柳芭穴中滑出,落到了克洛艾嘴里。她含住这滴精液,在舌头上细细品味,几乎要感动得落下眼泪。

——好,好美味,主人的精汁……

对吕一航精液的渴求胜过了对柳芭身份的厌恶,克洛艾最终还是屈从于心底的爱意,抓住柳芭的圆臀,微微抬起上半身,舔舐起了那只盛满精液牛奶的蜜鲍。

吕一航一边欣赏着两位性奴的69淫戏,一边享受着提塔的潜望镜口交,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柳芭和克洛艾互相舔弄,把各自的蜜穴扫除干净后,也匍匐到了浴池边,翻过一米多高的矮壁,“扑通”两声,踏入了浴池。

提塔坐在吕一航的大腿中间,背靠着他的胸膛,这样一来,胸部更加傲岸的克洛艾和柳芭就能坐在吕一航的两侧,左拥右抱地缠在他身边,好用四只丰满乳房夹击他的上臂,就像两只找到树枝栖息的小鸟。

四人都闭上眼睛,像融化在了温水中一般,好好享受这段休息时光。

浴池的水本就够热了,再算上这三名少女的体温,吕一航从里到外,都感受到了一股强劲的热量,好像有一座火山在他的胸腹之中燃烧。

“要是能选种死法,就让我被一百个美少女压死吧。”他心想。

虽然现在是休养生息的时间,但提塔恢复够了体力,已开始调皮捣蛋了,小屁股在吕一航肉棒上不老实地剐蹭,两瓣雪臀之间的股沟摩挲着他的杆身,时刻刺激着他的原始欲望。在这种惊人的诱惑之下,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夏犹清的警告:“请你远离提塔。”

对了,关于这件事,他必须得亲自质询提塔。

吕一航问道:“你以前就认识夏犹清吗?”

提塔扭过头,眨了眨碧眼,说出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认识。”

“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会认识她?”

“嗯……是三年以前的事情吧,古典法师协会组织了一次夏校,主题是恶魔学,地点就在我家的城堡……我和夏都参加了那门课程,是在那里结识的。”

吕一航复读了一遍:“恶魔学……”

会学习这种主题的课程,并且能够考上瀛洲大学,就说明夏犹清是个货真价实的异能者。

但是,吕一航凭借阴阳眼,也看不出夏犹清体内有一丝一毫异能的痕迹,从初一到高三,根本没看出一丝端倪!

吕一航不免有点沮丧:“究竟是她隐藏得太好,还是我的眼力太差?暗恋她那么久,却连她的底细都不知道,这样也配做她的追求者吗?”

“你都问了那么多问题了,该换我问你了:你喜欢夏犹清?”提塔的声音打断了吕一航的思考。

吕一航回答得很干脆:“喜欢过。”

“现在不喜欢了?”

“今天二月底,我向她表白,结果失败了,就不喜欢了。”

提塔用脸颊一蹭吕一航的前胸,如小女孩撒娇般问道:“嘿,那已经是前尘旧事了,进了同一所大学,难道不是和她再续前缘的机会吗?”

吕一航闭上眼睛,摇摇头:“没这个必要。我现在知道,照在窗前的白月光,终究不是自己的所有物,握在掌中的红玫瑰,才是我值得珍惜的全部。”

“唔呜。”左右同时发出了一声悦耳的喘息。原来是吕一航捉住了柳芭和克洛艾的乳房,像揉面团一样肆意玩弄,揪起两只玫瑰色的蓓蕾。

这些与他有肌肤之亲的姑娘们,就是他现在所掌握的一切,也是他所珍爱的一切。

“多谢你。”提塔感动得面露微笑,抚摸着吕一航的脸颊,柔声说,“剩下的到床上再说吧。”

刷啦啦,吕一航拥抱着提塔,双双从热水中起身,继续深吻在一起。柳芭比他们率先一步登岸,在地上铺好毛巾来防滑。

克洛艾把肩膀浸没到水面以下,嘀咕道:“我还没泡够呢。”

提塔翻越过浴池边沿,踩到防滑毛巾上,用食指一戳克洛艾的额头,笑道:“那你泡够了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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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塔房间里,吕一航痛饮一口冰镇的格瓦斯,凉爽的甘露流进他的胃中,发烫的身体霎时间冷却了下来。

“噗哈,爽死了。”

他两腿张开地坐在大床上,胯下是三位美少女齐心协力的口交侍奉。提塔撅着屁股,把肉肠整根吞没了进去,柳芭和克洛艾则横卧着,一人吞进一侧的睾丸,不但用温热的小舌,还用嘴唇吮出“吱吱”的声响。

哪怕羽化成仙了,也享受不到这么爽的事情吧?

吕一航享受着如梦似幻的三重口交,等到精关发酸了,便挺了挺腰,在提塔口中释放出来。提塔将滚烫的精液一饮而尽,“噗哈”地松开口,直起腰来,捂着喉部气喘连连。

但吕一航的勃起并不会这么轻易消退,接着轮到柳芭和克洛艾轮番叼住龟头,含情脉脉地啜吸起来,将输精管中残余的精液也吸入口中,清理得一干二净。

提塔爬到吕一航的身边,平躺下来,与他四目相对:“见过前女友一面,你变得更珍惜我们了,是吗?”

吕一航恨不得白她一眼:“不是前女友啦。尊重一下名分的差别好不好?”

提塔抓住吕一航的双手,二十只手指交错在一起,娇声说:“把我当成夏犹清来肏也没事哦。”

吕一航不屑地说:“怎么说这种话?当心我软掉哦。”

“你难道对夏犹清没有性欲吗?她长得挺好看,胸也很大。”

“反正现在没有。”

“意思就是,你以前意淫过她吧?”

“没意淫过她才不正常吧。”

提塔松开手,理了理鬓边的金发,好像有点自鸣得意:“那好,把我当成夏犹清来肏吧。今天只剩我没被中出过了,总该从我开始吧?”

吕一航犹犹豫豫,把手伸向了提塔的胸部,抓起了一只与她身高不成比例的硕大乳球。实话实说,提塔和夏犹清真有点相似,也许比夏犹清要略矮两三厘米吧,但身材却是如出一辙的出色,该肥的地方肥,该瘦的地方瘦;肤质也是一样的白润,如同新雪一般细腻,让人怎么摸也摸不够。

在高中的难眠之夜,吕一航常常幻想夏犹清的裸体自慰,但那毕竟只是不切实际的空想,如今有一具货真价实的裸体在他面前,他当年未竟的春梦得以延续、扩张、滋生。

“如果这是夏犹清的身子……”

吕一航把头埋到提塔的胸怀中,两侧脸颊同时传来柔软的触感,鼻尖嗅到一股淡雅的芬芳。那是提塔有如茉莉花的体香,混杂着清甜的乳脂香气,让吕一航勃起得更剧烈了。

“提塔就是提塔,不是另外的人。”吕一航在洗面奶中左右晃动脑袋,沉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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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一航从睡梦中醒来时,太阳光已照入了房间。他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腰部久违地感到了一种酸痛感。

昨天晚上的淫趴太过激烈,在提塔穴内猛射两发后,又对着柳芭和克洛艾各中出了两发,最后一发浇在她们三人的胸腹上,然后才互相拥搂着进入梦乡。

但此时,吕一航发现怀中的柳芭和克洛艾已不见去向,只有提塔缩起腰肢,在她身边睡得正酣。

明明昨天,他还是怀抱着四只巨乳入睡的,摸不到熟悉的肥硕乳房,吕一航竟像找不到玩具的小孩,一时有些怅惘。

突然,他感到下体一阵异动,连忙掀开被窝,只见柳芭和克洛艾正平躺于大腿两侧,用绵软的双乳挤压那只庞然大物。唯有一小截龟头从乳沟中露出尖尖一角,两人都伸出舌头,在冠状沟边沿细心舔舐,紫红色的龟头沾满了二人的香涎,湿润润得闪着亮光。

吕一航半坐起身,将被子翻起,问道:“你们怎么……?”

“早上好,看到你又变硬了,所以……”克洛艾对着吕一航笑了笑,随后扭过头去,呵斥柳芭,“柳芭,你不是说这样不会把主人弄醒吗,难道是骗人的?”

柳芭并没理会聒噪的修女,而是向吕一航露出邀功般的微笑:“这是咱俩引以为傲的双重乳交哦。”

克洛艾嘀咕道:“谁跟你引以为傲了?”

吕一航摸摸她俩的头,笑道:“谢谢你们这么用心,我很高兴。”克洛艾一声不吭,重新回到了乳交大业当中,将涎水涂抹到他的肉棒上,好让乳房的摩擦更加润滑。

大概是因被子被掀起的缘故,提塔也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早安。”

即使是刚睡醒的素颜,提塔依旧美得令人屏息,泪水润透了蓝莹莹的眼眸,好像就要从中溢出。有些杂乱的淡金秀发映着晨光,更凸显出睡美人般的懒倦之美。没了“子午日分”的庇护,这是无防备状态下的提塔,也是最真实、最脆弱、最惹人怜惜的提塔。

吕一航抓住提塔的掌心,直视着她的眼睛:“我决定了,我今天要和夏犹清吃晚饭。”

提塔有气无力地笑道:“呵,你昨天不都说了,有我们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和前女友约会呢?”

“都说了不是前女友——我只是觉得,要是不去跟她聊聊,这段六年之久的孽缘就永远没有结局了,但我必须亲手为它画上一个句点。你不会反对我吧?”

提塔耸了耸肩:“我怎么可能反对你?即使你今晚性欲大发,把她带回宿舍开苞,我也不会有意见——只要别把卵蛋射空就行,多少给我留点吧。”

平心而论,提塔对男友花心的容忍度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但吕一航明白,提塔是纯粹在异能者的社会中长大的女孩,价值观与常人迥异,所以才对一夫多妻制毫无怨言。

为了感恩提塔的包容心,吕一航拉住她的肩膀,吻上了她的嘴唇。两人舌头纠缠在一起,久久不能分离。

缠绵良久,吕一航射出今天第一发浓精,被准备就绪的两位巨乳母狗稳稳接在口中。

柳芭爬到提塔身边,亲上了提塔的小嘴,将舌头递进她的口腔,把口中的精液分了一点给她,这对主仆浓情蜜意地进行着百合KISS,互相品尝着阳精的腥臭味,唇舌纠缠到了一起,喉中发出“呜呜”的凄婉娇吟。

紧随其后,克洛艾也亲住了提塔,将舌头探入她的唇间,分了一点精液给她。

最后,三位少女脑袋挨着脑袋,争先恐后地伸出舌头,朝着吕一航露出发白的舌苔。

吕一航抚摸她们的头顶,就像对待三只乖巧的宠物猫,心情大好地说道:“都转过身去吧,你们说,我要从谁开始肏起呢?”

俗话说,一日之计在于晨,今天也是始于日逼的美好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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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夏犹清约好共进晚餐的地点是学生餐厅“庞图斯”,那是一间坐落于网球场附近的小木屋,沿街的那面墙上装有竹制百叶窗。吕一航提前十分钟就抵达了门口,仰望着无衬线字体的“PONTUS”招牌,舒了一口气:

“就是这里。”

为了满足各个国家的学生胃口,除了食堂以外,瀛洲大学还遍布着大大小小的餐厅。“庞图斯”主打的是地中海美食,比它好吃的没它平价,比它平价的没它好吃,因此成为了长盛不衰的校园名店。前人有言“没吃过庞图斯,等于没上过瀛洲大学”,足可说明它在瀛大学子心目中的地位。

吕一航走入店门,一位身穿帆布围裙、留着棕黑卷发的留学生帅哥迎了上来,中外混搭着招呼道:“Bună(罗马尼亚语,你好),欢迎光临!”从外表来看,估计是大二或大三的学长吧,靠课余打工挣点外快。

吕一航给服务员亮出预约短信,就被他领到了里面。室内灯光是昏暗的黄色调,配上原木风格的装潢,有种温馨舒适的氛围,傍晚六点正是饭点,每一桌几乎都坐满了顾客,玻璃杯叮铃啷当地相碰,处处都是热闹的谈笑声。

服务员把吕一航引到了餐厅的最深处。夏犹清坐在最靠角落的木桌边上,翻阅着一本漫画。就算在独处之时,她依然保持着笔挺的坐姿,气质文静得像一幅肖像油画。

吕一航凝视着夏犹清的面庞,一句话也没说,在对面的位置坐下。但夏犹清觉察到客人来了,便把漫画合了起来,放到一边的椅子上。

——是藤田和日郎的《新月啊,与怪物共舞》,年初刚开始连载的新作。

吕一航窥到漫画的封面,莫名生出了一种安心感:“她的品味果然没变,还是那么喜欢‘有点不可思议’的漫画。”

同样没有变化的,还有夏犹清的外表。高中毕业后,大部分女生都会学习梳妆打扮,身体力行“女大十八变”的至理名言。但夏犹清的发型却同高中时一模一样。乌黑的马尾辫高高扎起,宛如黑天鹅的长长头颈,线条流畅而优美。马尾辫时或轻轻摆动,仿佛在为呼吸的韵律打着节拍。

“好久不见,一航。”夏犹清眼中流转着灵动的光芒,嘴角微微上翘,白皙的脸颊凹出两个小酒窝——这是她在社交场合惯用的礼仪性笑容,如同冬日清晨的太阳,也许有些冰凉,然而光芒万丈。只需看一眼,就能理解她高中时为何会成为远近闻名的校花。

吕一航也回以微笑:“是啊,好久不见,夏犹清。”

“真没想到能在瀛洲大学遇见你。”

“我也没想过。”

“大学生活还开心吗?”

“是挺开心的,你呢?”

“我也一样。”

吕一航和夏犹清没说几句话,就聊不下去了,不得已才面面相觑。他们都感到一阵诧异:在过去的六年之间,他们从未碰到过无话可聊的窘境!

虽说夏犹清是社交能力超强的顶层现充,此时的笑容也变得有点僵硬,沉默片刻后才说:“……你还记得上次我们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吗?”

吕一航结结巴巴地傻笑道:“什,什么时候啊?”

“二月份吧,那时滕圣还没执教曼联。”

“哈哈哈,青锁龙森蚺也还没成禁卡。”

接着又是一段尴尬的沉默。

那次表白失败的阴影仍未消退,他们的关系好像重新回到了初一刚入学的时候,像互不相识一样端着架子,只能说些不着边际的废话。

不过,吕一航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寒暄的,虽然有点冒犯,他还是得直奔主题——

“你有异能?”吕一航干脆利落地问道。

吕一航和夏犹清都是高中文科班的优等生,但相比之下,夏犹清的成绩要更胜一筹。不说冲一冲清华北大,考个复旦应是绰绰有余的。她放弃这些世所公认的名校,选择来到瀛洲大学,肯定是为了提高异能水平吧。

毕竟全世界的异能院校中,瀛洲大学稳坐头把交椅,二十年来皆是如此,没有半点争议。

夏犹清没有遮掩,言简意赅地回答:“有。”

吕一航听到这话,坐得更端正了,十指像碇司令一样交握:“实话实说吧,我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阴阳眼’,能够看到常人无法看见的东西,但在你的身上,我观察不到真气或魔力的流动。”

夏犹清微微一笑,俏丽的眉眼像一泓水波荡漾开来:“对你的新生杯对手坦白自己的能力,真的好吗?你说巧不巧,我要是在这一轮中取胜,下一场就要和你交手喽。”

“我知道,我看过对阵表。”吕一航本来也不愿在将来的对手面前暴露先天异能,但他的好奇心压过了求胜欲,才致使他当面提出这个问题,“这都无所谓,我只希望你解答我的疑惑:为什么我和你同处一间教室六年之久,也看不出来你有异能?”

“因为我的异能不在我的身上。”这是涉及隐私的严肃话题,夏犹清也收敛了笑容,举起自己的右手背,“看到这只戒指了吗?”

她的食指处戴着一枚戒指,没有任何雕饰或镶嵌,散发出淡黄色的光泽,和老版的五角硬币相似,看起来比2元店的小商品还廉价。

吕一航问:“这是黄铜?”

“是的,这是我爸爸留下来的东西,我小时候在柜子里找到了这枚戒指,自己琢磨出了它的用法。”

吕一航清楚夏犹清的身世。父母离婚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婴儿。她由单身母亲独自养大,从没见过父亲一面。这么说来,她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应该也不简单吧。

“我听说黄铜是最适合贮藏恶魔的金属,所罗门曾经将七十二柱魔神封印在黄铜瓶中。该不会……”吕一航说。

尽管这个戒指貌似平平无奇,但吕一航还是看出了其特别之处,毕竟他曾亲眼见过封印魔神的黄铜瓶,知道这种金属的特殊效用。

夏犹清“哼”了一声,轻轻笑道:“不错,你还挺博学。这枚戒指就是用来封存恶魔的。”

像是为了证明其言不诬一样,夏犹清双手交握于胸前,对着黄铜戒指轻轻念道:“巴西利斯克。”

话音刚落,她的掌心涌起一片浓浊的黑雾,一只扁扁的蛇首破开雾气,迫不及待地从戒指中钻出。蛇怪伸长柔韧的颈部,用翡翠般碧绿的瞳孔盯向吕一航,缓慢地吐着信子。它凑得如此之近,深青色的细鳞绽着幽光,舌尖仿佛下一秒就要舔到吕一航的鼻梁。

吕一航不禁汗毛倒竖——是恶魔!

它的体型非常巨大,光是一只脑袋就已有半米多长,要是露出全貌,该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照理来说,恶魔攻击人类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很多灵异事件让人摸不着头脑,幕后凶手正是恶魔。但在夏犹清的掌中,这只蛇怪却温驯得像一只小猫,时不时用脊背蹭上她的手掌,就像宝可梦对训练师一样亲昵——多么了不起的训育手段。

不过,这种手段神奇归神奇,吕一航还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都跟统率亿万恶魔的魔神签订契约了,区区一只兽状的低等恶魔又怎能吓倒他?

吕一航提醒道:“快收回去吧,别人都在看你呢。”

恶魔是通体由魔力构成的生物,并非物质实体,假如是不懂灵视的普通人,那么不管离得多近也看不到。但这里是瀛洲大学,人人都学过洞察神秘的课程,因此,周围的顾客纷纷朝他们这桌投来目光。一石激起千层浪,店内响起了一片惊异的骚动,间杂着刀叉落地的“叮当”声。

夏犹清意识到自己闯祸了,连忙把巴西利斯克收回了戒指之中。

长相帅气的卷发服务员走到夏犹清和吕一航桌边,温和地提醒他们,如果再在餐厅内使用异能,他就要通知学生会安全部的干事,把他们通通轰出去。夏犹清诚恳地道了歉,才平息了服务员的怒气。

就在这时,他们所点的菜肴也陆陆续续端上了餐桌。前菜是腌鸡肉、培根、香肠、圆椒串在一起的罗马尼亚烤串,浓郁的肉香混杂着月桂的芬芳,还有保加利亚的国菜绍普卢克沙拉,黄瓜、西红柿、洋葱浇上橄榄油和醋,覆上一层磨碎的羊奶酪,以及两碗飘着羊排骨、土豆的罗宋汤。“庞图斯”的常客之中,东欧和南欧留学生并不少见,能抚慰如此多留学生思乡之情的,一定是顶顶地道的巴尔干美食。

吕一航嚼完一根烤串,晃了晃手中的木签,忍俊不禁地说:“你昨天还说提塔是个危险人物,你不也一样吗?在大庭广众之下放出恶魔,不知道的还以为万魔殿来攻打学校了呢。”

一见到使役恶魔的异能,谁都会条件反射地联想到“万魔殿”的恶名。万魔殿是一个无法无天的邪道组织,与弥尔顿在《失乐园》中描绘的群魔如出一辙,已在西欧扎根数百年之久,被罗马正教为首的“正派”势力视为头号大敌。

万魔殿没有纲领和规矩,随心所欲就是他们的行事风格,不管是穷凶极恶的杀人魔,还是十恶不赦的重罪犯,只要能活用恶魔之力,即可毫无阻碍地加入其中。尽管万魔殿在二战之中元气大伤,被迫转入地下休养生息,但近些年来,他们所主导的异能犯罪依然层出不穷。

“作为‘驭魔师Dämonenzähmer’,就必须跟万魔殿划清界限,这是最基本的行业规范。”夏犹清咽下一口绍普卢克沙拉,噘起樱桃小嘴,负气道,“我又不像某人一样,要给背后的大组织当走狗。”

吕一航轻咳了一声,面露尴尬的笑容:“你是在说……提塔吗?”

夏犹清重重地点了点头:“提塔隶属于德国的古典法师协会,你知道吧?”

吕一航说:“知道啊。”

夏犹清眸光一闪,接着逼问道:“那你知道古典法师协会是个多邪恶的组织吗?”

吕一航无辜地摊手:“我哪知道,你讲讲呗。”

夏犹清捏紧勺子,狠命扎到一碗名叫“马马利加”的玉米糊中,脸色变得万分严肃:“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古典法师协会和万魔殿都是纳粹手下的爪牙,那些败类迎合希特勒对神秘学和古代学问的兴趣,推动第三帝国的侵略扩张,给全世界带来了多大灾难!如今执掌协会的那些人,不就是纳粹的徒子徒孙吗?”

这番话大致没错,却也带有大众对古典法师的偏见,吕一航反驳道:“你别把古典法师一杆子打死了,就算在二战期间,也有正义的古典法师反抗纳粹。再说了,人有正邪之分,知识和技艺却没有。古典法师协会在战后经过改组,战犯全都遭到审判,早就不能和当年的纳粹鹰犬画等号了。如今的古典法师协会站在抵抗万魔殿的最前线,防范纳粹势力死灰复燃,难道也算是邪恶组织吗?”

“即使古典法师协会跟它标榜的一样,是个伟光正的组织,提塔也不见得就是个正派人物。”夏犹清挤出一丝冷笑,皓白的牙齿闪着幽光,“提塔是专精战斗的‘战法师Kriegsmagier’,是协会中仅次于‘七艺法’的最强战力。明面上,她讨伐了数以百计的万魔殿罪犯,但私底下,谁知道她还为协会干了多少脏活——你有没有看过《MURCIELAGO-蝙蝠》?”

“看过,怎么了?”吕一航深吸了一口橙汁,吸管内部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

只有跟吕一航在一起时,夏犹清才会卸下“班长”和“优等生”的包袱,毫无顾虑地宣泄对动漫的狂爱。同为二次元爱好者的吕一航和她相处多年,早就习惯了她的二重面目。

《MURCIELAGO-蝙蝠》是一部血浆横飞的百合漫画,女主角红守黑湖本来是个该判死刑的杀人狂魔,却被委任为以暴制暴的“国选处刑人”,从此大杀特杀凶恶罪犯,大操特操女同后宫……反正就是个杀与操的黄暴故事。夏犹清外表是个三好学生,内在却是个阅漫无数的宅女,对猎奇元素的抗性极高,读过这部漫画也不足为奇。

夏犹清上身略微前倾,黑洞洞的眼眸逼向吕一航:“你不觉得提塔和那个女主很像吗?都有合法杀人的权利,都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啊,有这么夸张吗?”吕一航油盐不进地挠挠头。要说哪里更像,难道不是永无止境的性欲吗?

“她比红守黑湖还厉害好不好!”夏犹清急切地大喊,“你难道要亲眼见识她杀人,才能体会到她的恐怖吗!”

吕一航干巴巴地笑道:“搞得好像你亲眼见过一样。”

“我当然见过!”夏犹清斩钉截铁地断言道,而后又歪起头,犹疑地自言自语,“不对,我好像没见过……咦,我到底有没有……”

吕一航差点笑喷出来。夏犹清之所以会这么胡言乱语,八成是被对提塔的敌意冲昏头脑,连臆想和现实都分不清了吧。

“不说这个了——对了,你是怎么认识提塔的?”

要理解夏犹清为何如此拒斥提塔,必须知道她们相识的过程才行。吕一航决定换个话题,也好让昔日好友冷静一点。

夏犹清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吞咽唾沫平复心情,才恹恹地答道:“三年前,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我收到了一封邀请函,是古典法师协会寄来的,请我去德国参加夏校。”

吕一航注视着老同学的面容,凝重地说:“提塔也是这么讲的……但在我的印象里,那个暑假你不是去德国做康复训练了吗?”

夏犹清是文武双全的奇才,不仅学习成绩优异,网球亦是扎扎实实的童子功,屡屡在省级的女单比赛中夺得名次,要不是因为初三时伤了手肘,走上专业道路、驰骋WTA赛场也说不定。

夏犹清微微摇头,秀眉攒聚出惹人心疼的忧愁:“那只是说辞罢了,事实上,我还在德国上了两周恶魔学课程——”

随后,夏犹清说起了隐藏至今的、那年暑假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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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7月,德国慕尼黑郊外,克林克城堡。

夏犹清走进被当成教室的宽阔餐厅,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长桌,两边坐着十几名学生,每个都是和她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眉飞色舞地聊着天。

长桌尽头是一张可移动的白板,一位秃顶老者半躺在扶手椅中,凌厉的双眼深深陷在眼眶里,凸起的颧骨上架着一只老花镜,翻阅着一本比字典还厚重的大书,嘴唇微微颤动。他就是这门课程的教师,恶魔学界的泰斗——里希特教授。

最靠近白板的前排座位上,坐着一位披着头巾的修女,半闭着眼睛假寐。她面容清瘦,两颊微微凹陷,嘴唇颜色很淡,用“好看”形容她或许过于庸俗,说是“清高”才更加恰当。她身着一袭垂地的白修道袍,圣洁得令人惊叹,左胸绘着铁砧头十字架Tatzenkreuz的纹饰,下边绣着“CT”两个花体字母,飘逸得像迎风振翅的燕子。

剩余的空位已经不多了,夏犹清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陷入了思考:“‘CT’两个字母是什么意思来着……对了,梵蒂冈的‘圣殿骑士团Cavalieri Templari’!”

夏犹清一直身处于普通人的社会,极少跟懂得异能的人士交往,但“圣殿骑士团”的赫赫威名,连她这么消息闭塞的人都有所耳闻。

那是效忠于罗马正教的精英力量,现今约有三百人,是梵蒂冈从各国教堂、修道院选拔出来的最精锐部队,总是以“协助讨伐恶魔”的名义纵横于西欧各国境内。

有传言说,梵蒂冈利用“圣殿骑士团”来干涉欧陆的异能界势力……不,应该说,这是无可非议的事实。二战以后,罗马正教已不复当日荣光,无法像几百年前那样耀武扬威,甚至凌驾于世俗政权之上,只能用如此间接的方式平衡欧洲局势。

夏犹清还是第一次见到“圣殿骑士”的真面目,目光不知不觉就停在了那位修女身上。她的椅背后面竖立着一把长柄武器,足足有两米多长,虽然表面盖有一块赤红绒布,但凭形状来看,估计是一把……斧子?!

夏犹清不禁愕然,慌忙扫视周围,想看看其他同学的反应。

然而,他们都满脸愉快地交谈着,谁都没把这个造型夸张的玩意儿放在眼里,只有夏犹清一个人风中凌乱:“把这么危险的兵器带到教室内,难道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夏犹清担心盯得太久会惹麻烦,便将视线从长斧上移开,转而观察起了同学们的状况。教室里的同学大部分是德国人,嘴里讲的都是德语,东亚面孔的学生只有她一个,她觉得自己像一个流落荒岛的鲁滨逊,忍不住叹了口气,单手撑着侧脸,无聊地等待上课铃响起。

“请问你是中国人吗?”耳畔传来了悦耳的声音,好似一串随风摇曳的风铃。

夏犹清听到这句口音纯正的汉语,扭过头去,瞬间怔住了。

坐在她身边的外国同学微微笑着,朝她伸出右手:“你好。我是斯嘉丽•希斯菲尔德,今年14岁,来自瑞士的苏黎世,很高兴认识你。”

那是个身材娇小的可爱女孩,脸蛋比巴掌还小,暗金色的波浪卷发裁得很短,长度刚刚超过耳垂,碧蓝眸中盈满了善意,纯真的笑容宛如天使。她穿着浅蓝的长袖衬衣,领口的丝带绑成蝴蝶结,加上一条深红的格子短裙,一派私立学校乖乖女的模样。

夏犹清握着斯嘉丽的幼嫩手掌,在脑中为她画了个速写:“应该来自于一个富裕的家庭,家庭氛围和睦,父母重视教育——很多拥抱世俗的法师家庭都是如此,靠着异能手段积攒财富,却不把钞票烧在魔法材料和秘笈上,而是像普通人一样享受生活。”

夏犹清露出明艳的微笑,就像在班委会上发表讲话那样彬彬有礼:“你的汉语说得真好,是在中国生活过吗?”

“我没去过中国,但我爸爸在中国呆了十年,是茅山‘地绝’的亲传弟子。我从小就和爸爸学习汉语和道术,按辈分来算,我可是‘地绝’的徒孙哦。”

斯嘉丽在说出自己师承时,不无得意地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像扇子摆动,但夏犹清却一脸茫然,疑惑地问道:“‘地绝’是谁?”

“诶,你来自中国,却连‘茅山三绝’都不认识?”斯嘉丽瞪大杏眼,用手掌捂住嘴,“嘶”地吸了一口气。她的表情如此惊讶,仿佛这就该是中国人的常识——至少是中国修行者的常识。

夏犹清抱歉地摇摇头:“对不起,我刚入这行,不太熟悉那些前辈。”

“那茅山呢,你应该知道吧?”

夏犹清点头道:“我知道,茅山的道士很有名气,我的家乡无锡离那里很近。”

斯嘉丽拍拍胸脯,笑容变得意气洋洋:“那就太好了,俗话说‘剑宗六派,术出三山’,茅山上清派自古以来就是符箓大宗。要问茅山上最厉害的是谁,当然是现任掌教、人称‘天绝’的道法宗师欧阳骥。他还有两个师弟担任副掌教——‘地绝’杜青骢‘人绝’何乘骐,都是声望显赫的名家。”

“哦——”

“‘地绝’早年间残了双腿,只能在轮椅上度日,但他转而研究阵法,潜心钻研数十年,将这种奇门异术推演到了极致,说是国内第一的阵法大师也不为过。哎,哪天有机会了,我一定要上茅山拜见一下我的师祖。”

斯嘉丽所说的“国内”,指的既不是德国又不是瑞士国,而是遥远的中国。听着这么一位小小“中国通”介绍江苏的茅山法术,夏犹清有种倒错感,犹如自己才是一个一无所知的访华外宾。

但聊着聊着,夏犹清逐渐消除了心中的不适应,反而生出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动之情。

她来德国已有好几天了,被包围在德语字母的天罗地网之中,挣扎也挣扎不了。无论在酒店、医院还是街上,看的是德语,听的是德语,和人交流用的是磕磕绊绊的德语。现在居然有机会用普通话畅谈,好比一名窒息的潜水者重见天日,别提有多自在了。

而且,说汉语还有一个好处:反正在座的其他人听不懂,讲点更私隐的事情,也不怕被人听见。

夏犹清轻声问道:“你见到那个修女了吗?她好像带着一柄……长斧?”

“啊,那是梵蒂冈派来的督学。”斯嘉丽露出了狡黠的微笑,“因为恶魔学是需要受到管制的学问,所以万一老师讲了超过教纲的禁忌知识,她就会亮出斧头,砍下老师的脑袋。”

——砍下……脑袋?

夏犹清看过几部汁浆横飞的B级片,但她可没见识过现实中的杀人。她脑中浮现那位圣殿骑士手起斧落,割下人头的血腥场景,不由得怪叫出声:“呃呜呜——”

斯嘉丽忍俊不禁地拍拍夏犹清的后背,安抚道:“开个玩笑啦,别当真。”

夏犹清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德式幽默,拼命压低音量,贴到斯嘉丽耳边:“这,这怎么笑得出来啊……你讲得太可怕了!”

此时,教室的门再次打开,同学的交谈声全部停下来了。

就算夏犹清对魔力的感知能力再差劲,也能意识到,一股邪异的力量侵入了教室之中,宛如一只看不见的手掌,将她死死摁在座椅上。

斯嘉丽悄悄说:“真正可怕的人来了。”

夏犹清不敢扭过头去,只是转动眼球,以眼角的余光瞥向来者。那是一名气质高贵的女孩,淡金色秀发梳成雅致的公主辫,身着一袭哥特萝莉长裙,以深邃的漆黑为主色调,裙摆和袖口都镶嵌着精美的蕾丝。

夏犹清看不清楚更细致的细节,只能得到一个大略的印象:那女孩是一位活脱脱的“蔷薇少女”,优雅可爱的外表之下,暗藏着难以描述的危险。

哥特萝莉全然没有在意众人望向她的目光,信手提了提裙摆,在最远离白板的空位上坐下,自始至终,她都没和在场的其他人对视一眼。她的莹蓝瞳孔望向正前方的虚空,说是轻蔑或冷傲都不太妥当,不如说是不问世事的漠然。

夏犹清的声线一阵抖颤:“她是谁?”

斯嘉丽沉稳地回答道:“提塔•克林克,这座城堡的东道主,我们世代真正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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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吕一航突然说:“这就是你反感提塔的理由?”

夏犹清一愣:“什么?”

“因为她给你留下了很差的第一印象,是吗?”

夏犹清像被这个问题难倒了,眼中透出一丝迷惘,没啥底气地答道:“……算是吧。”

吕一航不悦地皱起眉头,不觉间加重了语气,“夏犹清,以貌取人是不对的,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比谁都明白。初一刚开学时,我是个地地道道的挫男,长得没啥特色,话也少得可怜,整天在教室用MP4看小说,没交到一个朋友,只有你对我笑脸相迎。你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为什么会排斥提塔?就因为她身上的魔力太可怕吗?”

“不光是这样,更加重要的原因是,提塔在我的面前,做出过我难以想象的残忍事情。”夏犹清仰起头,目光飘向了木质吊顶上的灯光,徐徐道,“我本来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但这回见到她,我又回忆起了那道心理阴影。”

吕一航直截了当地打断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呢?杀人还是放火,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欸。”夏犹清愣住了。

按理说,话都讲到这个份上了,夏犹清就该喝口柠檬水润喉,然后将德国往事娓娓道来。

但在这么要紧的关头,夏犹清却卡壳了。

因为她忘记之后发生的事了。

——奇怪,我和提塔之间经历了什么来着?

提塔对我做了什么,给我留下了严重的心灵创伤,使我一见到她就直冒冷汗?

讲授恶魔学的夏校,明明举办了两个星期才对,那段时间里我们一直住在克林克城堡……可后面的十三天是怎么度过的,我全都想不起来了!

看着初恋一幅傻愣愣的模样,吕一航皱着眉头,弯起四指,不耐烦地敲击桌板:“连我跟谁交朋友都要管,我妈都没你这么多管闲事。提塔怎么你了?”

夏犹清冒着虚汗,挺直腰杆,勉强挤出微笑:“可是……我是你的班长,我有必要劝你结交益友,我只想提醒你,提塔是你应付不了的危险人物。”

吕一航怒极反笑:“你已经不是我的班长了,我也不是你的学习委员。连为什么讨厌提塔都讲不清楚,却对我和她的关系指手画脚,指导瘾太大了吧?”

“我……”口齿伶俐的前班长被吕一航怼得哑口无言,连像样的话语都组织不出了。

吕一航冷哼出声,接着乘胜追击:“我跟提塔结交,难道碍着你了吗,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三道四?我就想问了,我和你有那么熟吗?”

夏犹清简直想呐喊出来:“当然很熟啦!中学的时候,我们是珠联璧合的班委搭档,是无话不谈的阿宅好友,你难道忘了我们的情谊吗?”

但夏犹清喊不出声,滚烫的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

——一航,要是我早知道你也是异能者,我们的关系会有怎样的变化呢?最起码,我大概不会拒绝你的表白吧……我们明明能更加坦率地面对彼此,甚至成为相伴一生的恋人,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吕一航拿起桌上的账单,起身离席:“我去买单了,再见。”

夏犹清被这话惊醒了,慌慌张张地伸出手臂,似要抓住他的衣摆:“不,还是像高中那样,我们俩AA吧……”

“没必要。”吕一航头也没回就拒绝了,声音冰冷得像瑟瑟北风。

他到柜台前麻溜地结完账,径自离开了“庞图斯”,把挂在门上的铃铛撞得郎当作响,根本没有回头看一眼夏犹清。

夏犹清僵坐在座椅上,痴痴望着消失在门后的身影,泪水终于涌出了眼眶。

回翔在夏犹清心中的唯有一个疑问:那两个星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把一个人的记忆比作一本日记,那么到了夏校第二天往后,她的日记章节就褪了颜色,变得模糊不清。

不……应该说,那些页数都被撕得干干净净,要不然,怎么会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我的记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夏犹清伏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痛彻心扉的哭声传遍了整个餐厅。余下的顾客纷纷向她侧目,投来好奇或八卦的眼神。

那位勤工俭学的卷发服务员站在出餐口,远远看到夏犹清的惨状,稍稍叹了口气,就端起盘子继续上菜了。他的心里没有过多的同情和怜悯,每个月都能在店里见到情侣分分合合,那只是被甩的姑娘中微不足道的一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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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一航走到外面的人行道上,天色已完全暗淡下来,附近的网球场上人声喧嚣,迎面吹来习习的晚风。吕一航却摆脱不了心中的烦躁。假如他这时不在校园,而是站在阒其无人的山顶,一定会声嘶力竭地大吼出来吧。

思来想去,他最终拨通了提塔的电话,想要好好倾诉一番。

滴嘟滴嘟的铃声稍纵即逝,提塔用甜蜜蜜的声线叫唤道:“喂,晚饭吃得开心吗?”

“唉,吃了一顿‘郁闷饭’。夏犹清完全变了个人一样,怎么能这么无理取闹啊?你知不知道她说什么,她要我跟你绝交!她以为她是谁……”

吕一航像个唠叨的八婆,谈起了这场不愉快的重逢,一连讲了一刻钟也没停顿,足见他心中的怒火有多旺盛。

提塔耐心地听着吕一航的吐槽,等到他怒气基本消散了,才轻声开口:“说完了吗?”

吕一航铆足气力,踹向脚边的一块小石子,将它踢飞到树底的阴影中,闷声道:“说完了。”

提塔叹了口气,说道:“吕一航,你误会你的旧相识了,她什么也没做错。如果说她是某个故事的女主角,那么在她的剧情里,我和古典法师协会才是反派。”

吕一航一怔:“什么意思?”

“她肯定想不起来她在我家的见闻了吧,那不是因为她记性太差,而是因为——”提塔停顿了一会儿,带着一丝愧疚解释道,“在我的提议下,协会封存了她的部分记忆。”

这下变成吕一航尴尬了。他停下脚步,恰好处在一个十字路口,边上没有其他行人,苍白的路灯光打到他的头顶,照得他鹤发半垂。他喃喃问道:“咦,什么鬼?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哈,当然是为了保护她啦。在凡人世界中成长起来的天真女孩,使役恶魔的技巧全靠自学成才,却被大人物们当成趁手的棋子,她能经受得住这种恶意吗?”话筒那边提塔清脆地笑了一声,旋即又郑重其事地压低声线,沉声道,“把她的联系方式推给我,我有话想对她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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